車窗拋物，一根煙頭引發命案

江北

2014年3月19日凌晨，長沙市發生了一起因車窗亂丟煙頭而引發的命案。到底是因為什么，一件小事竟引發一場血案呢？

小舉動，車禍毀掉的幸福

血案的制造者張華智是長沙一家印刷廠的業務經理，經常駕駛公司的小車跑業務。每天行駛于川流不息的馬路上，他見慣了各類司機的各種不文明行為，特別是從車內往外扔垃圾。

這種行為不僅影響道路環境，更為其他車主帶來交通隱患，甚至成為引發交通事故的直接殺手，張華智就曾因此深受其害。事情還要從5年前說起。

2009年9月的一天，張華智開車回家，正值下班高峰期，車堵在長沙大橋，就在他的車剛停穩時，突然間，一個空飲料瓶從天而降，“咚”的一聲從車窗飛入，直接砸向張華智。

他頓覺左額骨及左邊眼角部位疼痛難忍，眼角被飲料瓶劃出一道不深不淺的血痕。疼痛讓張華智恨不得立馬揪出扔飲料瓶的人，可等他緩過神來，前面的車早已不見蹤影，后面的車正按著喇叭在不耐煩地催促。張華智只能自認倒霉，從此，他對那些車窗拋物者十分厭惡。

原以為事情到此為止，今后駕車不開窗便沒事了。然而，從一輛車里扔出的一個塑料袋毀了張華智一生的幸福。

2011年9月28日，張華智去岳陽辦事。岳陽是妻子鄭娟的老家，張華智便捎上妻子一同前往，辦完事順路去看望岳父母。在長沙至岳陽高速路段，行駛在前面的一輛奔馳轎車中飄出一個黑色塑料袋，面對肆無忌憚朝自己飛來的塑料袋，張華智急忙躲避，可塑料袋猶如沾了膠水一般，牢牢貼在車前擋玻璃上，擋住了張華智的視線。

坐在副駕位置上的鄭娟趕忙讓張華智停車，可張華智看看后視鏡，一輛大貨車緊跟其后，便對妻子說：“不行，這是高速，停車會發生事故。”接著，他開啟雨刮器，想利用雨刮讓塑料袋離開視線，可事與愿違，雨刮器的滑動反而使塑料袋擋住視線的面積越來越大，突然，張華智感覺車身猛地一震，撞上了護欄，鄭娟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而他自己則一頭撞向方向盤，當即暈了過去。

張華智醒來之時，醫生告訴他，他中度腦震蕩，而鄭娟因劇烈振蕩，胸椎骨折，造成半身癱瘓。那段高速路段沒有攝像頭，肇事車逃逸后，這起交通事故最終只由保險公司賠償張華智1萬元。這點錢對張家來說，無異于杯水車薪。因此，張華智恨透了那些往車窗外亂扔東西的人。

傷之切，拒絕車窗拋物

這次事故之后，張華智不敢再開車。為了給鄭娟治病，這之后的近八年時間里，他每天天沒亮便起床，準備好早餐，送年幼的孩子上學。張華智像一架忙碌的機器，不停地運轉，好幾次他懷疑自己還能不能堅持住這樣的生活。每天他做夢都想將肇事者揪出來，狠狠地揍一頓。

2013年7月，張華智從新聞得知，全國不少城市因車窗拋物引發多起交通事故，而僅長沙新聞報道的因車窗扔物引發的交通事故就多達十幾起。此后，全國開始嚴厲打擊車窗拋物現象，長沙市也在多處加裝攝像頭，并出臺了舉報車窗拋物有獎，對違規者處罰500元的嚴規。張華智知道這一消息后，自告奮勇當上了義務監督員，主動派發宣傳單，還因為多次舉報車窗拋物而受到獎勵。

2014年初，鄭娟的病情已經有所好轉，張華智的臉上有了久違的笑容。春節前，為了方便照顧妻子，他用僅有的幾萬元，買了一輛二手車。

3月18日夜里12點，鄭娟病情發作，張華智載著她去長沙市第一人民醫院治療。車行至建設大道與步行街交叉口的紅綠燈處等紅燈，緊挨著他的車停著一輛奧迪轎車，突然，坐在副駕的中年男子，按下半截車窗，很隨意地向外拋出一根煙頭，帶著火星的煙頭在張華智的眼前掉落。

張華智按下車窗狠狠地瞪著這名中年男子，義正嚴詞地說：“你懂不懂社會公德？把煙頭撿起來，小心我舉報你。”說完還準備拿出手機拍攝。

這名中年男子名叫李波，是長沙一家建筑公司的老板，當晚應酬喝了不少酒。看到張華智譴責自己，他本也覺得自己不對，但張華智一臉正義，還威脅要拍照舉報，口氣令他極其反感，于是借著酒勁下車來搶張華智的手機，并說：“拍什么拍，再拍我摔了你的手機。”

張華智也下車與對方據理力爭，他劈頭蓋臉地質問對方：“你有沒有公德？煙頭都差點扔到我車上了，我要舉報的就是你這種人，你知道你這樣的行為會引發什么樣的后果？”李波被徹底激怒了，他指著張華智說：“敢說我沒素質，沒公德，開個幾萬塊錢的車也敢跟我撒野，再拍我揍你。”說完李波再次伸手來搶奪張華智的手機。

張華智一來覺得自己占了理，二來深受車窗拋物之苦。在那一瞬間，他將自己近八年來所受的苦難，遷怒于像李波這樣的車主，兩人的爭吵越來越激烈，最后張華智毫不猶豫地一拳揮向李波。

李波火冒三丈，同樣揮拳打向張華智，兩人扭打成一團，李波的司機陳國華見老板與人打架，急忙從駕駛位拿了方向盤防盜鎖下車幫忙。李波一把接過陳國華手中的防盜鎖砸向張華智頭部，張華智當即血流如注。車內的鄭娟，見丈夫與人打架，因驚嚇過度，昏了過去。

憤怒的張華智轉身從后備箱拿出一把防身用的砍刀，揮舞著朝李波砍去，他開始擔心傷到人，有意識地用刀背砍。當看到李波用防盜鎖來擋，再看到車內昏迷的妻子時，張華智瞬間崩潰了，他恍惚感覺眼前的李波就是幾年前扔塑料袋的肇事者，造成妻子癱瘓，將他帶入困境、毀了他原本幸福的家庭。張華智越想越惱火，他調轉刀刃揮舞著，接連砍向李波，直到陳國華扶著受傷的李波慌忙后退，他才收手。看到渾身是血的李波，張華智有著大仇已報的快感，隨后駕車離開。

不得當，命案發生在一念間

張華智載著妻子到醫院后將身上所有的錢都交給了醫院，他為自己包扎了傷口，回到家時已是3月19日清晨。他像往常一樣送孩子上學，之后還去看望了父母，并說了與人打架的事情，離開前他請父母照顧好妻子和孩子。

下午三點，張華智帶著那把大砍刀向警方自首。而被張華智砍傷的李波，送往醫院后，因被砍中雙手手臂、胸部、腹部多處要害部位，于3月19日下午5點在長沙市第一人民醫院因搶救無效，急性失血休克死亡。

近日，長沙市人民法院判處張華智故意傷害罪有期徒刑十五年，剝奪政治權利五年。張華智的入獄讓家庭雪上加霜，他不敢想象身患殘疾的妻子、年邁的父母和年幼的孩子今后如何度過苦難而漫長的歲月。

車窗拋物，不僅使像張華智一樣的車主深受其害，每年更有多名環衛工人在清掃路面垃圾時發生交通事故。張華智主動制止他人的不良行為值得贊賞，可由于錯誤的方法，他沒能讓李波認識到車窗亂扔垃圾的害處，反而采用爭執、打斗，甚至暴力的方式激怒他人，釀成命案。李波車窗拋物固然不該，但張華智站在道德的制高點激化矛盾，也是慘案發生的重要原因。血的事實告誡我們：駕車時一個小小的不文明的行為，都可能給一個家庭帶來巨大的災難，進而引發悲劇。

（編輯 李婉莉 njlwl@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