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與皇帝爭高低的南齊官員

八千里云和月

中國歷史上，有才有藝的皇帝不少，但稱得上風(fēng)華蓋世的卻不多。南齊開國皇帝蕭道成有才藝，史稱其“工草隸書，弈棋第二品”。擅長草書隸書，圍棋下得也不賴，經(jīng)身邊的人一熱捧，蕭道成就飄飄然起來，有了“天下第一”的感覺。

丹陽尹王僧虔“善隸楷書”，其筆法遒勁古樸，字形神高氣傲，京城的商號無不以擁有王大師題字的牌匾為榮。讓臣下?lián)屃孙L(fēng)頭，身為萬乘之尊的蕭道成很不爽。一旨令下，王僧虔被召進(jìn)京，君臣就在金鑾殿上PK起書法來。

二人凝神定氣，各自揮毫潑墨。蕭道成這邊人頭攢動，才擱下筆，圍在桌旁的大臣們便齊聲叫好，高呼萬歲。王僧虔這邊冷火清煙，四尺見方的行草早已一氣呵成，桌旁兩個磨墨洗硯太監(jiān)雖然不露聲色，但在心里卻絕嘆不已。

有眾大臣的激情點(diǎn)贊，蕭道成頓時陽光燦爛，問王僧虔：“元芳，你怎么看？”王僧虔卻回答說：“臣書第一。”此言一出，滿堂皆驚。幾個與王僧虔交好的大臣暗自糾心：王腐儒呀王腐儒，你這不是成心批逆龍鱗不？

果然，蕭道成臉色晴轉(zhuǎn)多云。不待皇帝金口質(zhì)問，王僧虔趕緊補(bǔ)充說：“圣上也是第一。君有君紀(jì)，臣有臣綱，臣怎敢與君相提并論。臣下的字，在文武大臣中可稱第一。圣上的字，勝過歷朝歷代的君王，是皇帝中的第一。”

看清了王僧虔的字，蕭道成心里不由得嘀咕起來：既承祖法，又有創(chuàng)新。這王羲之四世族孫的書法功力確實(shí)了不得。于是，皇帝臉色又多云轉(zhuǎn)晴，順坡下驢說：“卿善為辭！皇帝中的第一？呵呵，朕就當(dāng)仁不讓了。”

書法比不過臣下，蕭道成就比棋藝。直閣將軍周覆文功武略，不僅打仗是把好手，戎馬倥傯間，還練就了堪稱一流的棋藝。周覆將圍棋戰(zhàn)術(shù)用于攻城略地，為蕭道成爭得了不少地盤。雖然周覆是禁軍將領(lǐng)，但皇帝卻長期讓他在外統(tǒng)軍征戰(zhàn)。

一道金字牌將周覆從前線火速召回。周覆不明就里，過家門而不入，風(fēng)塵仆仆直奔皇宮。得知被召回的緣由是與皇帝PK圍棋，周覆心中頓生怨氣。但皇帝正襟危坐、正容亢色，又當(dāng)著文武大臣的面，周覆只得耐著性子坐了下來。

棋局開始，周覆破綻頻出，被皇帝捏出不少棋子。感覺棋勢分明，蕭道成漸露喜色。半局過后，棋勢突變，通過幾著“棄子”，周覆完成了一個大合圍。發(fā)覺不妙，蕭道成想撤回已走了的棋子，未料周覆竟然用手按住蕭道成的手，不許皇帝悔棋。望著皇帝一臉的豬肝色，眾大臣大氣都不敢出，空氣仿佛凝固了。

就在這時，“急腳遞”送來500里加急，報(bào)說北魏梁郡王拓跋嘉率軍來犯淮北四州。蕭道成只得自下臺階，令人撤去棋盤，稱馬上要開會研究正經(jīng)事兒。望著還沒回過神來的周覆，蕭道成和顏悅色，說：“周愛卿，讓你回來可不是為了下棋，朕早就預(yù)料淮北會有事。這次由你統(tǒng)軍迎戰(zhàn)，你怎么看？”

兩場才藝PK賽，兩個不講政治的官員，讓蕭道成看懂了一個事實(shí)：玩才藝還欠火候，濟(jì)天下方為正途。此后，蕭道成轉(zhuǎn)移了興趣愛好，勵志“使我治天下十年，當(dāng)使黃金與土同價”，一心踐行治國安民之道，內(nèi)修德政，外治武功，讓流離小民得以休養(yǎng)生息。由此，齊高帝蕭道成贏得了史家“性寬”和“弘厚”之好評。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