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手背都是肉

●冬凝

手心手背都是肉

●冬凝

1

悅悅很小的時(shí)候就喜歡出門找伙伴玩。上中班那年，帶她在小區(qū)散步，悅悅跟一個(gè)剛剛學(xué)會走路的妹妹嬉戲了好久，妹妹的奶奶抱妹妹上樓，失落的悅悅放聲大哭。奶奶從樓道口探出頭來：“乖，不哭，這么戀伴兒，叫你媽媽給你生個(gè)妹妹。”

悅悅一聽這話，順勢抱住我的腿：“媽媽生個(gè)妹妹吧。”我心里一動。周圍很多政策允許的家庭都把這事提上了議事日程，老公、媽媽、婆婆也早就打出了支持牌，只是我一直懼怕帶兩個(gè)孩子的辛苦，才不敢下定決心。現(xiàn)在悅悅對伴兒的渴求如此強(qiáng)烈，看來，是應(yīng)該要老二了。

2

老二瑩瑩出生時(shí)是個(gè)晚上。早晨，婆婆帶悅悅?cè)メt(yī)院看我時(shí)，小小的瑩瑩正在吃奶。悅悅繃起小臉，小聲對我說：“早晨醒來沒見媽媽，我哭了。”我沒顧上悅悅的情緒，只是順手拉過她，給她看瑩瑩的小手小腳，以及淡淡的眉毛。悅悅沒有表現(xiàn)出我想象中的興奮，淡淡地拉了拉瑩瑩的手，然后迅速放開。走出醫(yī)院大門，悅悅便趴在婆婆懷里哭了起來：“奶奶你說，媽媽是不是再也不愛我了？”

悅悅似乎瞬間就長大了。相比從前的愛笑愛鬧，現(xiàn)在則安靜很多，她常常會一聲不響地自己玩，然后自己洗涮好，上床睡覺。對于瑩瑩，悅悅很少逗她，也不在人前提起。我看在眼里，心里打鼓：“這孩子，怎么跟妹妹一點(diǎn)兒也不親？”

閑暇時(shí)，我跟悅悅感嘆：“你那么喜歡別人家的小孩兒，現(xiàn)在自己有了妹妹，怎么不見你疼她？”悅悅伶牙俐齒地回答我：“早就后悔要妹妹了，妹妹天天要你抱著，有什么好玩的。早知道是這樣，我可不要！”我心里一驚，轉(zhuǎn)念又想：可不是，一個(gè)啥事也不懂的小嬰兒，怎么能討悅悅喜歡呢，等瑩瑩再大一些，懂事了，兩姐妹怎能不親？

3

瑩瑩漸漸大了，會走了，會說話了，最喜歡跟在悅悅身后。悅悅做什么，瑩瑩便去做什么，悅悅拿什么，瑩瑩便也去拿什么。本來挺好的姐妹倆，偏偏悅悅不耐煩，也不再像從前那么安靜懂事，一點(diǎn)兒也沒有姐姐的樣子，不肯帶瑩瑩玩不說，還經(jīng)常因?yàn)樾∈屡c瑩瑩計(jì)較。

那天我正忙著收拾廚房，聽見正在臥室睡覺的瑩瑩“啊”一聲尖叫。我扔下手里的活兒，還沒等跑過去，便聽見瑩瑩大哭：“媽媽——，我睡覺，姐姐踩我腳——疼——。”我抱起瑩瑩，撫著她的小腳：“不哭不哭，媽媽看踩哪兒了。悅悅，妹妹睡覺，你躥進(jìn)臥室做什么！”悅悅很委屈：“我不知道妹妹就睡在門邊的墊子上，沒注意。”“你怎么就不知道小心點(diǎn)兒！”我打斷她的話。本也無心與她計(jì)較，卻沒想到悅悅竟然哭了起來：“你就只疼妹妹，我根本就不是你親生的，”她一邊哭一邊大聲數(shù)落著。瑩瑩從我懷里掙開，不知所措地拉住悅悅的手：“姐姐不哭，姐姐不哭……”小人兒說著說著，也“哇”一聲大哭起來，一時(shí)間，兩個(gè)孩子哭得此起彼伏，讓我心煩氣躁。

4

悅悅的話，讓我想了很多。

瑩瑩出生前，悅悅是家里的獨(dú)生女，享受著我與她爸完完全全的愛。隨著瑩瑩的到來，我們把愛的重心轉(zhuǎn)到了瑩瑩身上，一直以瑩瑩小不省心、而悅悅大并且獨(dú)立為借口，不經(jīng)意地忽略著悅悅。我不但沒有體會悅悅的失落，給她足夠的愛，反倒要求她懂事，要愛妹妹，要沒有原則地讓著妹妹，這樣的氛圍，怎么能讓悅悅有安全感？

那天晚上一起看電視，瑩瑩撒嬌要我抱，我抱起瑩瑩，也拉過蜷在沙發(fā)一角的悅悅：“來，媽媽一手抱一個(gè)乖女兒。”悅悅的身體向后縮了縮，又順勢過來，沒有拒絕。晚上悅悅躺下了，我輕輕走過去，吻了吻她的小臉，又為她掖了掖被角。悅悅裝做睡著的樣子，什么也沒說。

我盡心地在瑩瑩沒有產(chǎn)生不公平感的情況下，多重視悅悅，接納她的失落感，也有意無意地給她更多的愛。慢慢地，悅悅不像從前一樣與瑩瑩較真，偶爾也主動跟瑩瑩示好。周末家里有客人，我要忙著準(zhǔn)備食物，便把瑩瑩交給悅悅：“瑩瑩，媽媽忙，姐姐陪你，你要聽姐姐的話，不許任性欺負(fù)姐姐。悅悅呢，可以帶妹妹在家玩，也可以到樓下玩，但不能走遠(yuǎn)。”我蹲下身子，摟過悅悅：“寶貝兒，媽媽把妹妹交給你了，全權(quán)的。”

忙中偷閑，我看到瑩瑩滿臉崇拜地看著悅悅為她剪小紙人，看到悅悅細(xì)心地為瑩瑩扶正帽子系好鞋帶，也看到悅悅和顏悅色地教育瑩瑩不能搶小朋友的玩具，還看到瑩瑩把悅悅最心愛的芭比娃娃臉上畫了一道道筆痕。無論哪個(gè)場景，和諧與笑意，一直都蕩漾在我女兒們的臉上。

那天晚上悅悅睡下后，我?guī)退春帽唤牵瑒傄撬彳浀男∧槪瑦倫傎康乇犻_眼睛，摟住我的脖子，小聲地感嘆：“媽媽，有個(gè)妹妹真好。”

（摘自《女子世界》2014年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