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相兩題

朱士元

筮 世

苦心經營二十余載，梁績終得一頭銜。悲喜交加，不覺落淚。

妻子見狀，上前提醒道：“你這毛毛小官，還未赴任，就如此興奮。若赴任，仕途是否暢順，還不得而知呢，看把你高興得淚都落下來了。”

聞妻言，梁績陡地立身，兩眼睜得似銅球，心中思忖：妻言之有理。忽又想，古人上任前總要占上一卦，我何不效仿古人，以卜兇吉。

驅車來到一公園旁，只見一亭廊下坐有三四個占卦老者，皆白發蒼蒼，狀若仙人。梁績下車來到那幾個老者面前，找一凳子坐下。

一老者見梁績坐到身旁，問：“你到此是否占卦？”

梁績道：“正是。請老先生指點迷津。”

老者拿過神簽，讓梁績在自己手中任意抽取。梁績隨手抽上一簽，交與老者。老者看了一會，笑道：“此乃上上簽，你有喜了啊！”

未作回答的梁績，心想真神啊，我未告知，他看看那幾個字怎么就知道我有喜了呢？過了好一會兒問：“您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人家還能叫我二神仙嗎？”老者笑道，“不過，你喜中有驚。”

梁績聽后眨了眨雙眼問：“先生啊，我喜中有驚。為何？”

二神仙如數家珍道：“你的仕途本不順暢，今日受寵，算是巧得。時到今日，已錯過了三次機會。第一次扶持你的貴人提前調離，第二次扶持你的貴人吃了官司，第三次扶持你的貴人退到了二線，不過這是你命中注定。這回呢？你那剛來的老板要擠用你的位置，才把個小官給你好讓你挪位。你——”

“你怎么會知道得這么清楚啊，神仙！”沒等二神仙把話說完，梁績抱住老者驚呼起來。

“哎，不必驚訝！”

“那，那我以后該怎么做啊？”

“你呀，別看你這官小，可遇到的麻煩還不會少。”

“那怎辦呀？”

“你呀，要保住這個位置呢，應當清心寡欲，一心為公，方可青云直上。”

梁績聽后點了頭走了。

如獲至寶的梁績走馬上任。時過半載，一女求見。梁績觀之，不覺怦然心動。此女貌若天仙，乃人間稀有。梁績笑問：“有何事求見？”“久聞哥哥大名，能為民辦事。”那女子邊說邊朝梁績身邊靠了靠，“我是搞工程的，請幫我做二十萬貸款。行嗎？哥哥！”

皺了皺眉頭的梁績顯得略有難色。

“哥哥，你——”那女子話未說完已將梁績的手拉了過來，放在自己嫩白的大腿上蹭來蹭去。

此時的梁績渾身的筋骨一下子全都麻木了，哆哆嗦嗦地說：“那，那我試試看吧。”

“哥，晚上我請你跳舞，能賞光嗎？”

“行！”

閃閃爍爍的燈光下，梁績如癡如醉，擁著那女子在舞池中若隱若現。那晚，梁績并沒有回家，和那女子住進了賓館。一連幾個晚上，那女子都沒讓梁績離開。經梁績擔保，那女子二十萬貸款順利到手。得了款子，那女子便去忙工程了。

過了數日，梁績與那女子聯系，杳無音訊。經查，那手機號碼和住址全是假的。梁績耷拉著腦袋去報了案。視其態度，梁績賠了款，還得一撤職處分。

又一日，梁績攜妻來到原先的那位老者面前又要抽簽。老者攔住說：“不必抽簽，看你臉色，自今日起你定能安分守戒，不越軌跡。”

梁績望了望妻子，妻子又看了看丈夫，皆不語。

絕 招

已經翻了三座大山的汪大水幾乎累得氣都沒法喘了。要到對面那座山的半山腰，還得要爬四十里路的山道。不過，有一種信念在支撐他，一定得在天黑前趕到天靈寺。

天靈寺，武林之圣地也。寺的四周山巒疊嶂，林木蔥綠，溪水潺潺，鳥語獸鳴，異花吐芳。寺內的主持靜空方丈，武功蓋世，無人能敵。靜空有個怪癖，從不收徒。他在寺內也從不向人授藝，只是指導那些小和尚練體強身。靜空的所為，讓世人感到十分神秘，不知有多少人跑來探究，皆被趕出寺門。普天下的武林中人到后來想見靜空一面，也都很難了，只能對他進行一些猜測而已，別無所想。不過，大家知道，從天靈寺出來的人，個個身懷絕技，但從不與人比斗，更讓人對他們敬畏三分。時間一久，他們的身上自然而然披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這種面紗，讓天下的武林中人感到深不可測。

夢想功蓋天下的汪大水，其實已經在武林中赫赫有名，但他不滿意自己，沒能學得天靈寺的絕招，心里一直是有一種空虛的感覺。他曾先后幾次要來天靈寺拜師討藝，都被師兄師弟勸阻了，未能成行。五天前，他沒向任何人透風，只身一人向天靈寺而來。

被阻攔在天靈寺大門外一夜的汪大水，恨透了幾個護院的小和尚。細細想來，又怎好怪人家小和尚呢？自己要說是來投宿的，早給放進去了，可自己是說來拜師的，哪里會給進去呢？那些小和尚說，主持幾年前就已規定，凡來寺拜師學藝的一律不予入門，討飯投宿的皆可進入。汪大水話已出口，無法挽回，歪在寺外的大樹旁整整一夜，似睡非睡的。他認定一點，既來了那就不能無獲而歸。

翌日，汪大水轉下山來，找戶人家將自己的衣服換了，扮成乞丐又回到天靈寺來。守門的小和尚見來了討飯的便放了進去。進到院內，汪大水直奔用飯的地方，來討吃的。汪大水邊吃邊討好一個小和尚，問靜空師傅的住處，小和尚說，不知，這里人都不知道靜空師傅的住處，只有負責護院的多能師傅知道。汪大水來到多能師傅面前，想打聽靜空主持的住處，多能掉轉頭來“啪”的一巴掌打在汪大水臉上。汪大水立在那里紋絲未動。多能用雙眼看了一下，一個討飯的功底不錯呀，很少有人吃了我這一掌能不帶傷出去的。多能隨手又是一掌，汪大水仍紋絲未動。多能問：你什么人？敢在這里問師傅大名？不瞞你說，我是來學藝的。汪大水說。學藝？胡思亂想，師傅從來不收徒。那我就跟你學。笑話，我沒什么給你學的。有，就學你不分青紅皂白就打人。不分青紅皂白？凡打聽師傅的人都得打，何況你？我怎么了，我就不能打聽了？不能！

一連數日，得不到靜空師傅住處的汪大水賴在寺院里不走，一有空就纏著多能。一天，多能見他這樣纏著自己，心里實在煩了，便叫來幾個弟子要將他逐出門去。哪知那幾個弟子不是汪大水的對手，多能便親自上陣，與汪大水交上了手。就在汪大水與多能打得難解難分之時，一個老和尚走了出來。汪大水見昨晚和自己睡在一起的老和尚走了過來，更來了精神。當打到第六十四個回合的時候，老和尚看多能有些招架不住，暗暗使出了通天定身法，將汪大水定在了那里。多能剛要伸手，見汪大水已不能動彈，便將手收了回來。多能示意幾個弟子將汪大水抬進房中。

走進房內的老和尚用手指彈了一下，汪大水便緩過氣來。汪大水見到老和尚剛想抬手，已無一點力氣，忍氣吞聲地坐了下來。老和尚問，你想學天靈寺的絕招嗎？汪大水回說，是的。你學這絕招干什么？稱霸武林，獨行天下。獨行天下干什么？無人能比。就為了這個？是。實話告訴你，就是教給你天靈寺絕招，你也稱霸不了武林。為什么？除了天靈寺的絕招，你還知道有比天靈寺更厲害的絕招嗎？不知道，那又是什么樣的絕招呢？我只聽說過，也很難學到。那又是什么樣的絕招，這么難學啊？那已到了出神入化的絕頂地步，無人能敵的！汪大水求老和尚告知。老和尚告訴他兩個字：微笑！

下山了，汪大水百思不得其解，微笑也算是絕頂功夫？到底是真是假？他問來送他的多能，那個老和尚是誰？多能告訴他就是你要找的靜空師傅。是他？對，就是他！

汪大水邊走邊想：微笑。絕招？這個招數，我知道我一輩子也難學成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