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鄉育兒，“菜鳥爸媽”幫孩子走出上學恐懼癥

沈青黎

在中國早年的農村，父母常在田間地頭勞作，孩子們除了要給父母幫忙，還要負責喂養家禽、洗衣做飯以及照顧弟妹。這樣長大的孩子往往身體結實，心理承受能力也較強。而在現代社會，父母們開始學習親子知識，越來越重視育兒技巧，但培養出的孩子卻越來越脆弱，往往經不起一點小挫折。為了讓孩子變得更堅強，一對北京夫婦做了一個實驗，他們帶著不愿上學的孩子來到了鄉村，讓她種菜養雞，洗衣做飯，盡情玩耍，幾年后，孩子身上竟然發生了奇跡般的變化……

遠離城市，一家三口的無奈選擇

戎小捷和馮麗麗是一對普通的北京夫妻，他們都在出版社工作。女兒天天出生后，夫妻二人將所有的愛都傾注在了女兒身上，對其呵護備至，生怕她受一點委屈。然而，女兒并沒有在父母洶涌的愛中茁壯成長，反而變得越來越讓人頭疼。

從上幼兒園開始，天天就表現得特別不適應，每天入園前都會抓著母親的手大哭，情緒極度緊張。見女兒反應激烈，夫妻倆以為是幼兒園的問題，便給天天換了一家幼兒園，沒想到她依然緊張。就這樣，夫妻二人一直都在尋找“最好”的幼兒園，天天也從一家幼兒園換到了另一家，學費越來越昂貴，離家也越來越遠，可是天天卻越來越焦慮。最后夫妻倆已經完全無法讓天天邁進幼兒園大門了。

后來終于熬到了天天讀小學，兩人長舒一口氣。可是沒想到天天第一天上學回家就哭了，說學校規矩多，自己害怕。夫妻倆狠下心不理會女兒。可是天天每天放學都會哭泣，兩周后再也無法進校門，父母想了很多法子都沒有用，天天一到校門口就臉色蒼白，身體僵硬，爸媽只好拉著她的手往回走，一家人哭得稀里嘩啦。

天天退學后，只能每天待在家里。為了陪她，父母辭掉了全職工作，靠給出版社和雜志社當編外校對為生。退學后，天天怕別人笑話自己，周一到周五都不敢出門，每天待在家里看動畫片。因為極度擔憂，她每晚都會做噩夢，嚇得不敢睡覺，夫妻二人只好輪流陪她玩耍，經常玩到凌晨兩三點一家人才疲倦地躺下。整整一個冬天，三個人都沒見過日出，而馮麗麗和戎小捷在熬夜之余還要工作和做家務，簡直苦不堪言。

戎小捷有位當老師的朋友姓喬，喬老師因為身體不好請假在北京鄉村休養。了解到天天的情況后，她邀請戎小捷夫婦去鄉村住一段時間，讓孩子接觸一下大自然，夫妻倆雖然覺得這個建議會讓天天回歸學校的時間變得更加遙遙無期，但也想不出別的法子，便同意了。就這樣，一家人來到通州的農村租了一套帶院子的民房，開始了遠離城市的鄉居生活。

親近泥土，在勞動中學會生活

搬到鄉村后，戎小捷為女兒買了一對兔子，鄰居大媽還送了一只黑狗。見到小動物，天天很高興，歡快地同兔子玩到了一起。

看到天天每天都在玩耍，喬老師提議讓她學習簡單的生活技能，比如做飯，比如洗衣。開始的時候，戎小捷和妻子擔心孩子太小，做不好事，但喬老師堅持天天已經不小了，完全有能力學做家務，她還提出每天由自己指導天天做飯，夫妻倆只好勉強同意了。

此后，喬老師便經常看來天天，并和她一起做飯。最開始是喬老師主廚，天天打下手，做一些洗菜、拿調料，準備蔥姜蒜之類的活計。在這個過程中，天天時不時就會哭泣，耍性子說自己不想干了。媽媽詢問原因，她說自己不喜歡喬老師，因為她干了那么多活，喬老師還老批評自己。

聽了孩子的話，做媽媽的有些心疼，便委婉地向喬老師提出，可不可以多鼓勵孩子，少批評孩子。結果喬老師說：“其實我并沒有批評她，我只是指出她菜洗得不夠干凈，米放得太少，蔥沒剝干凈，她就跟我生氣。看來這孩子不習慣別人提意見，但這是她將來生活中必須學習的。”

喬老師對天天比較嚴厲，有時天天鬧性子不愿幫忙做飯，她便告訴天天，不幫忙就不許吃飯。聽了這話，馮麗麗也覺得有些過分，但喬老師說：“我知道你們夫婦對孩子說話非常溫和，很照顧她的自尊心，可為什么天天沒有力量，什么都怕呢？因為她在學校和外面遇到的情況不是這樣的，老師會批評、會懲罰，小朋友會欺負，會嘲笑……我就是給天天展現一個真實的普通人的一面，讓她面對。”馮麗麗聽了覺得很有道理，便不再干涉喬老師的教育方法。

在喬老師的指導下，天天學會了蒸米飯、包包子、燉排骨，還嘗試著自己出門買東西。除了做飯，她還和爸媽一起下田種菜，照顧小動物，整個人變得越來越能干，看著從前弱不禁風的孩子變得越來越強壯，夫妻倆高興極了。

雖然天天的生活能力有了很大的提升，并且主動提出要學習算術和寫字，可是她的性格還是非常膽怯，害怕和人發生沖突，更不喜歡他人批評自己。在喬老師的指導下，戎小捷夫婦決定進一步對天天放手，讓她成長為內心更加強大的孩子。

直面沖突，讓孩子學會承擔責任

搬到農村后，天天逐漸和隔壁大媽的孫子東東玩到了一起，小孩之間吵吵鬧鬧是常事，但天天根本不知道如何處理朋友間的矛盾，每次和東東吵架，天天如果占下風，就跑回家跟媽媽哭訴。有一次，天天和東東發生了矛盾，東東非要將奶奶送的大黑狗要回去，但天天舍不得，后來東東媽媽硬把狗搶了回去，天天跟媽媽都氣哭了，但又無可奈何。

后來，在喬老師的點撥下，天天才明白原來東東之所以要搶自己的狗，并不是因為他多喜歡那只狗，而是在通過這種行為表達憤怒。后來天天硬著頭皮和東東溝通，兩人終于消除了矛盾，開始一起飼養大黑狗，東東還承諾以后將黑狗還給天天。

天氣變暖后，爸爸還為天天買了小羊，并與天天約定，由她來照顧小羊。雖然天天嘴上答應得很爽快，但經常會偷懶，將放羊的責任留給媽媽。喬老師告訴馮麗麗，讓孩子從小到大照顧一只動物，對她的意志力和感受力都極有好處，大人絕對不可以隨便幫忙，否則孩子就會學著推脫責任。于是，馮麗麗咬著牙告訴女兒，因為小羊是她要買的，所以自己不會幫忙，如果她真的沒法放羊，需要自己幫忙，那就用做其他家務來交換。如果完成不了任務，那就把羊還給牧羊人。

天天喜歡小羊，所以即便心里不樂意，還是乖乖地照顧起了小羊，嘴里當然有許多抱怨，但媽媽對此不理不睬。慢慢地，天天就習慣了工作，每次放羊，她都會帶一本書坐在一旁看，還照著爸爸買給自己的《常見野花》摘了很多花茶，洗干凈后給爸爸媽媽泡茶喝，她耐心地告訴爸媽，哪個是地黃花，哪個是蒲公英，哪個是苦菜花，每種花的保健功效是什么，要他們自己選擇，她還貼心地取來了白糖和餅干，幫爸媽泡茶，然后一家人一起在院子里曬著太陽喝下午茶。

有一天，天天鬧肚子，提出要休息一天，但媽媽沒有批準，只是同意天天用做家務來交換。那幾天，恰好戎小捷出差，馮麗麗忙著去雜志社拿材料，天天自己待在家中，除了洗衣做飯，還要照顧家禽。其間天天在煮粥的時候不小心燙到了腳，馮麗麗雖然心疼得要命，但還是沒有批準她休息，天天也像個小大人一樣忍著疼忙前忙后，讓媽媽感動得熱淚盈眶。

在家務活的鍛煉下，天天變得越來越獨立，而在跟當地小朋友打鬧的過程中，她的社交能力也得到了鍛煉，睡眠也越來越好。

一年多之后，一直害怕上學的天天主動要求爸媽幫自己找學校，第二年，她進入一所鄉間私塾就讀，并直接跳到了二年級。三年后，天天轉回了城里，并于2014年升入初中。

現在的天天，不僅成績趕上來了，性格也變得特別開朗，還被同學們評選為班長和大隊委。四年的鄉村生活讓一個膽怯到有些自閉的小女孩發生了如此神奇的蛻變，這讓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議。馮麗麗用筆記的形式記錄下了這段經歷，并出版了《下鄉養兒》一書。該書受到了許多讀者的歡迎，也引發了父母們對育兒方式的討論。戎小捷夫婦說，他們很慶幸自己當初做出了一個所有人都認為荒謬的決定，正因這個大膽的決定，他們才有機會用愛與耐心告訴世人：教育，從無定式。

責編/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