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索賄

游宇明

討論“索賄“，一般人首先想到的是某些官員利用手中掌握的權力向別人索取金錢、房子、土地、美色等物質利益，我們很少想到這樣一種事實：有的官員不僅索求物質賄賂，還強求別人在各種媒體上吹捧自己。后一類索賄，可謂之精神索賄。

在今年的香港書展上，著名小說家閻連科作了一個演講，其中談到他老家——河南嵩縣的一個縣長。那個現在已經待在監獄里的縣長每次到北京來看他，都跟他約在地下室。縣長請他吃羊肉燴面，蹲在凳子上，他每次都說：“把我的事情寫寫，登在《人民日報》上。”縣長還說如果能在《人民日報》上一篇稿子，他就讓高速公路在閻連科家門口開個口子，這樣，閻連科開車可以從北京一路開到家，否則，口子就要開到另一個地方，離閻連科家七八公里。閻連科以為縣長開玩笑，因為其老家那個村子是周邊最大的村莊（七千多人），要留口子也會留在這里。過了幾年，那個高速公路口子果然開在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只有幾百人的小村子。

說是精神索賄，但這位官員的所作所為與普通人對精神品位的追求完全是兩碼事。一般人追求精神品位是為了超越人生的平庸。比如，一個人喜歡行善，看到別人因為他的善改變了命運，他會覺得開心；一個人熱愛繪畫，畫出了作品，這個人想買、那個機構想收藏，他會很有成就感；一個人嗜好旅游，在旅途中看到新的景，接觸了新的人，他會感到生命格外有活力。而官員索取本來不屬于自己的精神產品，比如虛假的榮譽，比如過分的贊美，目的不過是做更大的官，最后的落腳點依然在于獲得金錢、美色等物質利益，滿足形而下的欲望。閻連科演講中說到的這個縣長后來做了縣委書記，因為貪污、受賄被判處無期徒刑，就是極好的例證。

官員的精神索賄，社會危害性很大。不少官員落馬以前都有種種光環。因經濟犯罪被查處的天津新港原海關副關長胡叢華曾獲得“中國優秀青年衛士”稱號；因受賄被逮捕的武漢大學原常務副校長陳昭方，曾獲得湖北省“新長征突擊手”、湖北省“高等學校優秀政工干部”、“優秀黨政干部”等殊榮；因腐敗被法院判處十一年有期徒刑的中山市原市長李啟紅，2009年曾高調當選“十大品牌市長”……這些人的榮譽稱號，有的來源于上級的失察，有的來源于利益同盟者的友情奉送，自然，有的也來自官員對名譽的“苦心經營”，其中包括精神索賄。沒有這樣的“經營”，沒有這樣的索賄，官員獲取榮譽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容易。而官員的精神索賄，必然助長一些人的投機取巧之心，嚴重影響社會公平，使公眾對某些官方榮譽生出不信任之心。

【以上三篇作品選自2014年7月19日、8月16日、8月19日《聯誼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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