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書”運動

樂朋

讀史讀到宋朝的“天書”造假運動，不禁從頭頂涼到腳底心。造假騙人的把戲，國人玩得太久了。

此運動的始作俑者，是身居樞密院長官（相當于今之軍委副主席兼國防部長）的王欽若。大中祥符元年，御極十年、躊躇滿志的宋真宗趙恒，一心想封禪泰山，以“鎮服四海，夸示外國”，顯擺自己治國有方和盛世功業。但自古封禪都須有天賜祥瑞，倘無祥瑞，說明上天不認可君主的治績，是萬不可舉行封禪大典的。真宗皇帝去問視同心腹的王欽若怎么辦，王對曰：“天瑞安可必得？前代蓋有以人力為之者。惟人主深信而崇奉之，以明示天下，則與天瑞無異也?！壁w恒沉思半晌，還有些猶豫，便去找皇家圖書館館長杜鎬，咨詢傳說中的河圖洛書是咋回事。杜鎬隨口應道，“此圣人以神道設教耳”。說白了，便是圣人以裝神弄鬼忽悠百姓。聽了這話，宋真宗心里的一塊石頭落了地，他鐵心要玩人造祥瑞了。

正月初三上朝，宋真宗對眾大臣說：“去年十一月底朕做了個夢，有個頭戴星冠、身披紫袍的神仙對朕說：‘快在正殿里設黃綠道場，一個月之后就會降下天書《大中祥符》三篇。當時沒跟大家說，但朕早就吃齋了，并在朝元殿設下道場；于今一月期限已過，擔心神仙是否將此事忘了，可今日早晨，有人看見左承天門南角的鴟吻上掛了一塊黃緞子，想必就是‘天書了?！彪S后，他率百官奔赴左承天門，叫兩個宦官登梯而上、取下黃緞包，載上御輦，恭恭敬敬地供奉于朝元殿道場。

趙恒、王欽若，君臣聯手，合謀造假。一如李贄所批評的：“堂堂君臣，為此魑魅魍魎之事?？尚?！可嘆！”（《史綱評要》）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各州縣的官紳民眾紛起請愿，敦促皇帝封禪。十月二十四日，封禪大典在泰山舉行，“萬歲”呼聲響徹云天，真宗沉醉在“太平盛世”中！

豈料宋真宗嘗到了造假的甜頭，造假上癮了。忽而要尊“圣祖”趙元朗，忽而又祭“地母”，還建造了宏大的道觀“玉清昭應宮”，一發而不可收。從“天書”下凡始，全國各地的“天書”運動也就高潮迭起，祥瑞層出不窮，宮觀越修越多，整個大宋似瘋了一樣，天天都在過狂歡節！這么折騰了十年，國庫空了，百姓窮了，大宋王朝的情勢急轉直下。唯有“天書”運動的推波助瀾者，如王欽若、丁謂、林特等“五鬼”，全都升官又發財。

這讓人不禁想到“大躍進”時期的荒誕種種，想到現實生活中遭遇的造假物事，深感魑魅魍魎仍未走遠。這個世界很吊詭，欺詐、造假、謊言、陷阱一直糾纏著人們。終結造假，讓生活回歸真實，我們還需加倍努力。

【原載2014年10月27日《今晚報·今晚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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