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靜的散文詩 [組章]

盧靜的散文詩 [組章]

盧靜

獨釣

雪的等待年深日久。

雪擦去了一千個紛爭的足印，又擦去了一萬個高高低低的峰尖。難道青山也為一首詩白過頭？

雪要布置一場盛大的宴席。

一只鳥失蹤時，天地成為靜止的鐘面。

你，忽然翹起的拇指，多像陡峭的小徑。

難道水珠的心，才會傳來翅膀的震顫？一躍而起的魚，飛翔在遼闊自由的時空。

你冰凍的胸膛上，又冒出一個歷盡劫難的綠芽。

雪變形的火焰，閃現獨立的軀干，又在人世的入口，融化成一條大江旋轉的煌煌。

無人注目的風暴后，果實悄悄落啊。

落啊。小舟能否載動？

一個斗笠不問，一半搖晃的釣竿不答。

東方的縫隙

它黑瞳孔的漣漪，見證了一顆星的新生。

只是，你吐出一個結實的煙圈說，麻雀鎖在窗框里，房子鎖在陰影深深的城墻里。

你為什么目光變幻？國界鎖在膚色里，膚色鎖在萬物冗長的訴訟里。

你為什么把搖椅旋轉？星云鎖在雕花的秒針里。

哦，尊貴的客人，秒針鎖在落滿塵埃的左心室里。

一只鳥射出時，玻璃窗舉起圓圓的波浪。

風，長出了鰭與擺水的尾巴，改變你眼睛的設計，游過東方天際的縫隙時，發出明亮的歡呼。

老屋頂與大野一見如故的瞬間，黑夜與白晝雙宿雙飛，甜蜜與苦楚合二為一。

三百六十度的視角內，隱隱傳來堅固物轟然的傾塌，一道近于完美的光束，復述著一把鑰匙的往昔與未來。

向天歌

河一直在漲。岸的神情遲疑。

失語的葦草，被踩到泥里的葦草，一根根昂起了頭顱，把小小的耳朵貼到浪尖上。

能聽見嗎？你說，峰巔，落日？為靈魂醞釀的歷險，還有一些呼嘯而去的事物？

大雨一直落。親愛的，我只聽見指節與指節、翅尖與翅尖的叩擊。

一只鳥引吭時，驟然縮小的世界，像一顆含著淤泥的珍珠。

河流收留了麥子們啃住的一小塊陸地，收留了枯枝、油污與流浪狗，洗浴了街口表情各異的過客。

被許多靴子踩臟的河心，大雨還在落啊，落，點燃白皙的火光。

燭淚燒醒的大地啊，冒出一滴血，向下漂浮著。

蚌，舉起兩幅巨大的扇面，一忽兒炎熱，一忽兒冰涼，一幅是與生俱來的卑微，一幅是無上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