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稚的詩

武稚的詩

武稚

輪回光景

歷史搬開厚重 這個時候

它只是一位紅顏

它輕飄飄的 想要飛

預約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

最受用的不應該是我

你看 大地深處到處都是竊竊私語

最喜歡到粗野無文的鄉村去

它站成天各一方的等待

我在輪回的光景里 隔世重現

它有桃的名字 桃的身段

它把身姿壓得低低的

就像不遠處 被方言壓得低低的茅檐

它應該有高尚的品行 無邪的靈魂

這般起落回轉

不改的是端莊 神性

不要說是路過的 就不能付出真情

在灰蒙蒙的書頁中

我們需要有幾樹花支撐

再怎么只爭朝夕啊 也還要凋零

但是 桃從不撲滅自己內心的火焰

桃也不在我們走后 發出和人類一樣的嘆息

老了的是時光 未老的是春光

有一天 我希望能回到它們中間去

屋頂

留下來 留在新的 舊的時光里

這注定是一種命運

像是蒸籠蒸出的包子 饅頭

一方面膨脹 一方面塌陷

這智慧的象征

這人造的玩意兒 這死去的標本

陽光和月光在屋頂走來走去

這銀亮亮的馬蹄 把屋頂走矮了 走銹了

人在屋子里也走來走去

把地走陷了 把自己走舊了

屋頂越來越一模一樣

屋頂幾十倍擴張

這石質的東西躲在一塊兒取暖 又一同爭奪陽光

它們發出和人類一樣的嘆息

屋頂在黑暗中遷徙 迷茫 失蹤

踉蹌的腳步 獨自尋找一個溫暖核心

他要有比石頭更堅硬的腳步

還要有比石頭更堅定的內心

他像一個勇士 也像荒謬的英雄

常常想起屋頂的以前

不放低自己 不拔高自己 平淡從容

最美好的事情 是坐在屋頂上看月亮

大雪把屋頂像波浪一樣蓋住

多少年了 仍被回味珍藏

屋頂倒下來 屋頂爬起來

屋頂目睹日升日落

山川 農田 樹木 房屋

這是世界本來的樣子

根

清瘦 張狂 濃烈

鋼鐵般意志

抱殘守缺的美

如果不是一場暴風雨夾帶泥石流

我如何能揭開百年塵封的羊皮卷

如果不是把最低處的事物牢牢抓住

我們又怎知孤獨的世界

是如何輕易把死亡腐朽解散

風像刀子在地表徘徊

車輪碾壓過來

似乎沒有憂郁 似乎沒有激情

高貴的靈魂 一生在泥土中

尋找更深層次的掩埋

葉子是你的兒女

干是你的另一半

這個把自己一生嫁給土地的老男人

起早貪黑 想想有時讓人心酸

黑暗不是囚室 黑暗是溫床

只要有遠方 再遠的遠方也可以抵達

只要胸中藏有水火的欲望

一切便都不是阻攔

根堅定地微笑著

根用粗獷的歷史質感

鼓舞我們 鼓舞一個民族

不要躁動 要巋然聳立

要回歸和平安寧

鐘

用倒置 將疼痛轉化為吉祥 感動 悲憫

像武士的頭盔 威嚴高懸

更多的頭盔 則被淹沒沙場 荒草叢中

你不可能再找到它

鐘一下一下被撞

每一次都是穿越暮色 抵達黎明

鐘不像人 人只會天旋地轉 地動山搖

鐘只想呈現它想呈現的東西 比如聲音

鐘把其他藏匿在歷史深處 模糊梵文

你不可能知道更多

像三千年前的風 它徐徐而來

你無法比它更蒼老

也無法比它更遼闊

感謝那些銅與鐵

它們把心掏空 把耳盲者喚醒

我已不再相信不朽

但卻相信信念 愛與永恒

在來生來世 誰祈愿化作一口鐘

誰愿意去探索人間道路

在漸深漸遠的鐘聲里

誰把我們喊住

誰給我們指一條回家的路

在柔軟的時光里

誰給我們重重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