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是一段別樣的經文[組詩]

韓春燕

秋天是一段別樣的經文[組詩]

韓春燕

多么喧嘩的時光

多么喧嘩的時光

在艷陽和干燥的空氣里，草木紛紛炸裂

葉子和果實也在打點行囊，離家

遠走他鄉

整個秋天都在告別，都在疼

那傷口里流淌的淚水，暈染得山川

斑駁陸離

有一種疼叫美

有一種恨叫愛

有一種新生叫死去

多么喧嘩的時光

秋天里，所有的生命都在咿呀歌唱

衰老的植物，流浪的種子，悲傷的人

遷徙的鳥兒

以及，遍野聚聚散散的故事

——有誰能說出大地的秘密

我也在告別，與那些迎面而來的風景

與那些擦肩而過的人

與自己——

秋天里，我緊握著自己的手

像流落天涯的姐妹

像陰陽永隔的夫妻

不是所有的生命都朝著一個方向走

風行水上，霧漫四野

淡紫的雛菊努力地開著

而我走向秋天

在秋天的縱深處，我看見

一群忙碌的螞蟻，兩只戀愛的喜鵲，

還有

無數攀緣著的甲蟲

它們各忙各的，互不相擾

一棵叫不上名字的樹下

有座小小的尼庵，庵前的那座山

楓葉如火，仿佛我們紅塵滾滾的凡間

誰能說出生命到生命的距離

我們走的不是一個方向

遇到，告別，轉身也許就永不相見

如這山，和山前的流水

如果這是輪回的最后一次

那么，這山，這水，這一世所有的遇見

都是一場永久的告別

我們不再回來

黃昏里，俗世的

煙火

星星點點

我獨步其中，兩只腳

一只走過大地，一只邁向云端……

有意無意之間

有意無意之間，一定隱藏著

秘密

在這個山坳里

傳染病院到精神病院是46步，精神病院到

那座廟宇是36步，而廟宇到傳染病院

則是56步

這個不規則的三角形，到底想

告訴我們什么呢？

秋天

這個正午，死一般寂靜

寂靜中

植物們在忙著死，動物們在忙著生

傳染病院里的病人在忙著呻吟，精神病院的患者

在忙著做熱熱鬧鬧的夢，三圣寺的僧人們

在忙著了結因果，一隊遷徙的鳥兒在尋找

落單的伙伴

只有微風和灰塵悠閑地在時光中踱著步

我不記得我是從哪里出發的

疼痛還是夢境？

也不記得走了多遠、多久

36步，56步，還是82步

抑或是千山萬水，

走了一世，以及無數的輪回

當我站在這個正午

站在一片金色的光芒之中，我突然記起了

我要去的地方

經驗一種生活

經驗一種生活，就是扮演

一個角色

從來就沒有好演員

風起處放歌，花落時流淚

一段抻不長的相思

讓我們的人生總是捉襟見肘

想要遇到一些人

那些今生走散的人

一起劈柴、喂馬

一起上山下山

舞臺的中央

是鏗鏘的鑼鼓

如果沒有來世

那我們就演好這最后一場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