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的呼喊者（組詩）

道輝

暗 瞳

你即使從隱秘內處，把瞳仁扔出來——

你哪怕沉潛不進去，也是一個半毫米大小的世界

猶似失劫的蒼涼間倒滿暗星之水

永不可分清思想是唾液還是圖釘的世界

就只留下睡眠的雙岔徑，容下懸浮閃現之身時

你也就以這睡眠未醒的空隙說話，說天的話

再以光當話說時，你也就把陰暗當釘子拔

你重又把扔出來的幻影之物釘了進去時

你所能看見的那世界內處，死亡像是繪畫之作

那一位即將臨近諸詩神的驚醒之叫的人，也就

癲瘋著從內處走了出來，你以耳側的沉潛虛光

看見他下垂的手中提著青藍腦髓，胸前掛著炭爐

你再轉眼看他時，手中的腦髓和胸前的炭爐，卻

已模糊不見——直到，你再也看不見他時，直到

像空洞的瞳孔放大，被路過的盲者當經輪使

哦是，朗讀時

剛才那適度過往之時，猶似女病人

戴戒指的手掠起懸浮煙卷之語

也是久未逢甘露、操手術刀人未被點燃時

天空隨后會扔下渴望碎石，去堵塞仰視孔眼

時

也是在蝙蝠未轉變做篷車時

幾只被圈點了翅的落伍之鳥逆風探出臉時

它的殘夢、它的基督，還在空氣中撿拾剩羹

它的潮濕、它的干涸，那合攏流逝水之岸是入

喉菜

哦是，那抽出紡織線之時，即將重要去

縫合那血脈的斷裂處幾首學初春之叫、挨餓

詩的回聲

哦是，是那幾位把離棄當含冰入嘴的瘋想者

在撕碎裸體畫布不成時，竟要在暗影中挖窟

瘋想者也就是要在火焰中挖冰條者、用舌去

挖者

而少數的不瘋想者卻強烈要求聾啞人去擊鼓

出聲

如果要求不成，就等于黃昏還未過去，暗夜還

未舉起火把

大地之門還未敲開，菜蟲之血還未流連成樹，

節哀之人

還未把經書朗讀出聲，他不是朝病人而是朝

死者朗讀的

如果死者在九泉下有知，離棄也就能噴出團

聚之泉

也是臨近正午的火焰之泉，噴出呼喊之花，噴

出渴想的油輪

——哦是，在咸鹵面歌的木板車未推近舊戰

壕時

難道是有個別已逝者要以火焰花和啞巴鼓過

年限復活節

哦是，只要朝瘋想者的后腦勺呼喊三聲，便有

陶俑之梯垂落

悠遠而語

猶似暫不裸體者在高星上狂語——

黎明轉瞬又變暗之時，采茶樹者來了

她是帶著純白鶴啼要沖泡玄機來的

而去詛咒的皺皮者，卻跟隨一尾毒蛾走了

那是一位寫鄉野詩的人暫未變成惡之花時

從屬于他的黎明未變成裸體者時，針繡畫

也未變成爛番茄醬時，是有幻景刺卡在喉上

他也是孤寂的采集者，終生仍在花崗巖和泉

眼間

他也是忍氣吞聲的奢侈者，永似占有寧靜的

君王

能語仍是刨剝蒼茫的心手在語，在裸畫者暫

未包裹眾星睡眠處

也是在葡萄架上的光亮充當不了另些人的瞳

孔時

偶爾，他也只能掰開石塊掬取渴望之水

這生硬，亦能掩埋之物，則是死亡缽體的存活

這亦能筑路取火之物，投擲的聲響更為悠遠

分別他寫詩采茶不同是，終有沉寂之聲不絕

于耳

他確是遇見那位裸體狂語者，是從耳根處走

下來

在黎明又從黑暗中轉回來時，他看裸體的作

畫者

是扛著能彈奏鍵的臥軌枕木卻不是帶純白鶴

啼來的

——扛著是通途獲得抱負所得，是在他改詩

句敲石取火處

沉寂處仍有朗讀者對于喧囂的封賞，而裸體

者改以書架對墓園不語

轉瞬過后是早晨

是有一卷幽藍詞，自脖頸后腦勺間溢出

那似天際歸鄉的騎士，通過暗瞳照應時

披著雙霞光斗篷，戴擰斷的鐐銬碎節扣

也帶渴望下宿至萬物生果房

而你能以轉瞬去蒼涼洗劫處，也投刀和箭簇

不適應這狂舞之語時，這轉瞬仍是戲劇一具

這確實是有九歲兒童的笑容在此之間作祟

帶耷拉臉皮的憂思要在內處待多久就有多久

而你的后腦勺被貼上字幕：從這即可通往云

霄處

而確實是你的后腦勺處，被喊叫者投中石塊

你才從轉瞬的幽藍調中醒來，醒至心胸時

那幻影騎士已改作筑詩行堤岸的朗誦者身份

那通往的、猶似風中的修道院騎上滾燙畫詞

所生

你不在死亡之中醒來，便重又在生命最脆弱

處睡去……

你，門

你的門總是在懸浮的岔口處闖道——

在你為自身探望前往處，鑰匙還握在手上

猶似一棵光禿樹當做翠綠蔥蘢的門戶

卡在通往泉穴和坡長處，也在眾鳥旋舞星宿

處

直到更多的人扛麻袋推酒缸擁擠進去時

鑰匙才從嘴眼扔出，那是能透過萬物之光的

金鑰

在淌著泅渡的蜜，碰撞出雙身的呢喃潮語聲

在能去重啟險象環生的韜光養晦時

是有高耳矮身者以刀卷和火柴藥棒填補裂縫

世界變幻莫測的裂縫，猶似那扇懸浮門化身

而你的探望之門是獲得一堵間距墻的委身

才徐徐洞開在唯心胸相連的筋骨鑰匙處

在內處，確實是有已獲得經書狹隘病的人隱

秘非凡

在外面，仍有劈門造抽風箱之人挑釁著曠野

一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