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留意你轉身的方式

孫 夜

滯留機場四小時

不得不產生的動作將在下一個時刻產生

我要留意你轉身的方式

這個黃昏從成片的白楊的枝葉上流淌下來

我想到大禹，想到水

想到三過而未入的家門

究竟是些什么值得我們傳頌

無法見證一棵樹的完整的一生哪怕是院中

那棵可以開出紅花的石榴

是否在結束之前暗藏些什么

像一粒硌腳的沙子

只有自己知道的痛感

暮色在白楊的枝葉上淋漓下來

散去吧

在散去的人群肯定有一種動作屬于我

也許是回頭一暼

或者一個轉身的方式

陽光坡地

一

在青灰的植物上

開出這一片黃金的花

怎么能這樣的開花？

讓時光倒流

還有一些色彩可以提及

與之相應的遠逝的河流

但那是以后的事

今天需要沿著坡度開花

傾瀉而下

哪怕王氣盡收

六朝槳聲光影沉沒

依然有一個這樣黃金的下午

還有誰會穿過這座城池

懷揣祖傳的武功和隔岸的訊息

只有一滴水，在黃金的斜坡

順風晶瑩地滑過

二

順著坡度延伸就出現了河流

那個飲水的外鄉人

需要撥開齊腰的荒草和矮蘆葦

渡口已無處找尋，也不見了隔岸的村莊

不見炊煙，不見揚起的塵土

不見雞犬和奔跑的孩童

河流已老去，瘦弱，滿臉胡須

那個需要飲水的外鄉人

需要洗濯他的長纓。淚流滿面

天色漸晚，有鳥在歸巢

陽光，水一樣滲入身后的坡地

層層枯草下黑色的河泥

還在沉睡，或者又要開始的沉睡

那個需要飲水的干渴的外鄉人

他要到對岸去，尋找可以飲用的水

前方肯定會有驛站，會有飄揚的酒幡

杏花正在開放

另一種時刻

窗外下著鵝毛大雪

我和酒瓶一同坐著 這時

你推門而入

坐在對面那張凳子上

你坐的時候有張報紙鋪著

那是張電視報

預報今夜有暴風雪

而昨夜沒有

我說喝杯酒吧

你把雪水從胡子上滴下來

就坐在對面那張凳子上

把最后一節煙灰彈落酒杯

走進預報的那場風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