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氣

◎ 流 沙

人 氣

◎ 流 沙

租客是炎夏里搬離的，房子空置了四個月。初冬開門進去打掃，著實吃了一驚：里面灰暗陰沉，空氣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陳腐味，一些墻面開始鼓起了包……

鄰居老太聽到響動，微顫顫地上樓來瞧，說：“你回來了。這房哪，一定要住人，屋里要是沒了人氣，房子就不好啰！”

想起宮崎駿的一部動漫電影：有一家人住進了一間被人稱為“鬼屋”的房子，房子已很多年沒有住了，每到晚上，屋里會發出可怕的聲音。村里有個老人聽說后，告訴這戶人家一個辦法：把屋里打掃得乾乾凈凈，一日三餐盡量在屋里做，家人盡量高興地說話，如果可以的話，經常開懷大笑……這戶人家按照老人的建議行事，“鬼屋”里果然再也沒有發出異響了。

我很喜歡小時候城里的胡同，那時奶奶住在杭州城里的孩兒巷，白天，它吵鬧得非常有趣，我可以看到形形色色的人。到了晚上，巷子馬上會變得安靜。那時的居民沒有網上，沒有酒吧泡，夜色就像一個開關，它一旦降臨，整個城市就會安靜下來。睡在奶奶的床上，我可以聽到那個叫“二毛”的男人的呼吸聲。那種感覺就像是在泡澡，水是溫溫的，很舒服。

讓人舒服的是“人氣”，或是“市井氣”，我很喜歡它們，覺得這才是生活原來的樣子。

有一年，我在北京的胡同里蹓跶，有一個老頭在胡同墻下曬太陽，正在打瞌睡。有個男的從遠處走來，走到老頭兒身邊，頓了一下，說：“曬夠了吧？該回啦！”男的繼續往前走，那老頭“醒”過來，有點生氣又有點感激地說：“知道啦！”

那種淡淡的對話，像壺茶一樣有味道。那老頭起身進了屋，墻門打開，我看到一位長得挺俊的姑娘在里面拖地板，看到一院子的花花草草。

北京的胡同里最有人氣，倒不是因為那里住的人多，而是有一種極為深厚的人情味。

我已經十年沒有去過北京了，這樣的巷子，恐怕是越來越少了。（摘自香港《大公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