罌粟之城

谷殼子

1.

偷獵者那么安然

度過又一個(gè)冬季

寒露。霜降。小雪。大寒

每個(gè)節(jié)氣都是一根羽毛

于曠野上空

鋪云泛絮

立春剛過

寡居的人們開始談婚論嫁

男人預(yù)測漁汛

女人關(guān)心棉花

2.

日歷貌似隱語

遮蓋一聲槍響

撕去一張，結(jié)疤一次

缺角的麋鹿身披大雪

在狩獵人的夢里進(jìn)進(jìn)出出

黑女巫面無表情

揣摩口型的人得到答案

不可說

3.

溺水者告誡人們

遠(yuǎn)離水

它將影子潛在湖底

月亮升起來時(shí)

滴答的舊夢浮上水面。嚶嚶低笑

驚走寒鴉

驅(qū)趕懷揣燭火涉水的人

不知情的攻城者從千里外趕來

狀如飛蛾

護(hù)城河光明如昨

4.

谷雨將至

植桑人赤足裸身

持一柄耕鋤薅整塵欲

長尾鳶紛沓而至

縈繞彌久，不舍離去

罌粟香疆域遼廣，馥郁傾城

月色奢靡

5.

春逝

被蛇喚醒的女子躲過驚蟄

素衣玄發(fā)

掌燈納鞋

村莊開始囤積雨水

發(fā)酵的夜色味同散酒

靜默的魚群擺開雁陣

繞開微醺的涉水者

逡巡于低空

掙不斷繞頸的蔓草

涉水者放聲大悲

花冢之中，有人端坐

“萋萋綠遠(yuǎn)水，苒苒在空林”

6.

舊菊花等待雨

黑翅膀等待天空

經(jīng)幡等待風(fēng)

等待從未停歇

是讖語

從未停歇的還有雪

輕小似羽，碩大如席

罌粟的沙場

沒有罹難者浴血陣亡

大雪覆蓋等待者的尸體

他們

因孤獨(dú)死去

7.

夜闌

狩漁的人陸續(xù)歸來

織錦的人陸續(xù)歸來

星光漸近，如飛蝗襲臨

驚起的鳥群掠過墓碑

羽翼劃開夜幕

照亮趕路人的歸途

黑女巫的唇語被溺水者破解

這曠世的炫麗之城

蠹腐已久，樓宇斑駁

黎明第一聲雞鳴會讓罌粟枯萎

城池塌陷

8.

原諒她苦候不至

原諒她突然緘口，不提姑蘇

罌粟花只開一季

愛上它的人迷醉一生

槳音淼淼

渡河人繞城搖櫓，已千年

嗜血的狂歡者手持荊棘

怯懦的夜游者隱忍求歡的夢遺

智者情深，喬裝冷漠

踟躕遠(yuǎn)離

夜色純良。黎明將至

沉沒的終將沉沒

這曠野萬籟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