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計

◎ 白 麟

空城計

◎ 白 麟

救護車的喘息劃過午后

救護車急促的喘息

聽起來隨時可能衰竭

它劃過盛夏的午后

一下子就把蟬聲遮蓋

持續高溫

害得行道樹紛紛落葉

才是溽暑 離秋天還遠

病懨懨的城市一再拉響警報

不由人把心揪得更緊

許多老人熬不過酷熱

除了救護車接二連三的叫喚

城市一片沉悶

和干涸的莊稼一樣

再不下雨就要絕收

還有誰病了

天和地對峙

看樣子一時半會都不肯善罷甘休

吊在半空的農民工汗如雨下

卻救不了哪怕一株景觀草

要不是一兩聲急救凄厲穿過

還以為這是一座死城

蛻

熬過溽暑

大多東西都得蛻層皮

草蛇 麥蟬 開始離家的樹葉

以及隨野果一同墮落的鳥鳴

城里高燒不退

山間暗自變季

繚繞的霧嵐貌似不動聲色

細看卻越發濃重

叫我猛然想起 山那邊

父親墳頭久未拾掇的荒草

暮色中獨守柴門的老母

禁不住打了個冷顫

這些衰老的蛻物

包括從我們身體里剝落的時光碎屑

正一一走向盡頭

而山谷將它們收集起來

用秋水炮制一罐中藥

以我喜歡的方式

進入七竅

空城計

都成鉆山豹了

只有我等無車族

無奈地躲進高樓

像把窩盤在樹尖的老鴉

到晚上才出來蹓達蹓達放放風

城市一下子寬松了

門前車馬稀

也暫不發愁這兒堵那兒堵的

萬人空巷

在上演盛夏大逃亡

大家可真會享福

一擁而上 搶占周末

有山有水的河道溝岔

全成了臨時避難所

空心的城市

沒有林子罩著

一曬就透

跟人心一樣 不厚道

空城計演給誰看呢

呼吸

昨夜星光閃爍

天空和大地一同呼吸

一兩顆流星

在傳遞亙古的暗語

呼吸之間

出生入死

吸第一口氣

嬰孩哭聲響亮

像雄雞叫開黎明的門扉

而那呼出的最后一口氣

多么微弱

卻將故鄉鼓起一座墳包

大地呢喃

莊稼一茬茬枯榮

新娘子嬌喘幾下

滿院子人丁興旺

還有花鳥蟲魚

活色生香

這世界山呼海嘯

我倒吸一口涼氣

寂滅一張一翕

在演奏前世今生的招魂曲

逃離

逃離戰亂

逃離災難

逃離丑惡的交易

逃離險惡的謊言

逃離情色

逃離羈絆

逃離痛不欲生的眼神

逃離不堪重負的掛牽

逃離生死

逃離定律

逃離正在衰竭的萬物

逃離塵埃裹挾的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