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開強
[摘 要]從軍事技術發展史的角度分析,基礎科學與軍事技術創新的關系歷經了初級、中級和高級三個階段,即古代時期兩者各自獨立發展,近代時期彼此相互聯系,現代時期的高度融合。關注基礎科學與軍事技術創新關系的探討,對我國依托基礎科學推動軍事技術創新,促進軍民融合發展有一定的借鑒意義。
[關鍵詞]基礎科學;軍事技術創新;歷史演變
從軍事技術發展史來看,基礎科學與軍事技術創新的關系經歷了獨立發展、相互聯系和高度融合的三個歷史階段,隨著科學技術一體化的日趨加強和軍事技術體系錯綜復雜,基礎科學與軍事技術創新的關系將更加密切。
1、古代:基礎科學與軍事技術創新的關系處于初級階段
在火藥應用于軍事之前,高頻率的戰爭次數導致冷兵器的種類繁多、內容豐富,但這一時期的基礎科學并不發達,軍事創新主要依靠工匠們的經驗積累和不斷摸索。
就冷兵器的材質而言,冷兵器可分為木兵器、竹兵器、石兵器、陶兵器、青銅兵器和鐵兵器,在這演變的過程中,冶煉技術起著主導作用。在冶煉技術出現之前,人們的武器一般都就地取材,使用木質或者石頭打磨的工具,而金屬銅的出現并有目的的應用戰爭則使武器裝備有了質的飛躍。大約公約前1萬年,石器時代的人們開始認識并使用銅,通過不斷地艱難摸索,掌握了通過制造高溫熱源和去除雜質的冶煉技術。這一時期,化學等基礎科學的知識根本沒有系統的出現,武器裝備材質的創新主要依靠工匠們不斷的摸索實驗,“最初控制燃燒溫度的知識被看做一股神秘的力量,隨后人們才逐漸認識到,那些不過是知識和技術的應用而已。幾乎可以肯定,同樣是靠著運氣和反復試驗、反復失敗,金屬制造最終獲得了飛躍式發展。”[1]
冷兵器性能優劣的另一個重要影響因素是制造工藝的高低,這取決于工匠技術的經驗積累和技術的熟練程度。最初,工匠通過模仿自然界的實物形狀來制造兵器,并不需要科學知識的指導,古希臘哲學家亞里士多德也說過,“人最初的認識是從模仿中得來的”[2],模仿在武器裝備的創新中起著重要的作用,如“戈的形狀豐本銳末而微曲,如同鷹嘴獸角,用以鉤挽和啄刺敵人”[3]。通過模仿,工匠們可以制造出各式各樣的冷兵器,而且由于工匠們的經驗技術的不同,同等質料的兵器在性能上也會大相徑庭。1965年在湖北江陵出土的越王勾踐劍雖埋藏地下2300多年,仍然光潔如新,寒氣逼人,鋒利無比。在《吳越春秋》中也有干將莫邪鑄劍的記載:“干將,吳人;莫邪,干將之妻也。干將作劍,莫邪斷發斷指爪投入爐中,金鐵乃濡,遂以成劍;陽曰干將,陰曰莫邪。”可見,古代工匠的鑄造工藝決定了武器性能的優劣。在基礎科學尚未系統出現的古代冷兵器時期,基礎科學與軍事技術創新的關系較弱,工匠的經驗技術水平對武器裝備的創新起到了主導作用。
2、近代:基礎科學與軍事技術創新的關系處于中級階段
14~15世紀的文藝復興運動,促進了近代科學的形成與發展,以實驗材料和邏輯推理為基礎的研究方法,指導人們更好的認識世界,探索事物的發展規律,數學、化學、物理學等基礎學科獲得了較快的發展,取得了一系列的新理論、新知識,這些基礎科學的突破往往帶來軍事技術創新。
在近代科學形成之前,火藥就已經被認識和使用,最早關于火藥的記載可以追溯到公元8~9世紀,當時的煉丹家已經知道炭、硫、硝三種混合物的性質,并在宋代第一次運用于軍事的記載。但是直到14世紀末出現的明火槍,也是因為射速慢、射程短和準確性差,沒有產生重要的軍事影響。從火藥的發明到14世紀輕火器的出現,在將近6個多世紀里,火藥的性能將一直沒有顯著地提高,軍事效能并不理想,直到15世紀發明了粒狀火藥后,這種狀況稍有改觀。然而,真正滿足軍事需求的高爆炸藥的發明,則是近代科學尤其是化學發展的產物。18世紀拉瓦錫氧化學說的提出,開啟了化學革命的大門,使人們對物質和物質的變化從定性的樸素認識進入了定量的研究;19世紀初道爾頓的原子論闡明了化學變化的統一理論,從而有力地推動了化學的新發展;19世紀60年代,門捷列夫創立的元素周期表不僅對化學理論有重大意義,而且對化學工業以及其他工業的興起也有重要的促進作用。從18世紀到19世紀60年代,在不到200年的時間里,基礎化學取得的理論突破使化學工業蓬勃發展,火藥由傳統的黑火藥變為硝化甘油、炸膠、無煙火藥苦味酸和梯恩梯等強力炸藥,使火藥的性能顯著提高,滿足了槍炮對火藥的性能的要求,奠定了現代軍事工業的基礎。
基礎化學的發展為槍炮提供了穩定可靠的炸藥,解決了彈藥動能和殺傷力的問題,但射擊精度的提高還需要外彈道學理論的支持,這離不開數學、物理學等基礎科學的發展。1546年,意大利數學家塔塔格里亞出版了《投彈技術》一書,發現了炮身在傾斜45°時射程最遠。17世紀時,伽利略在大量觀察實驗的基礎上,并結合慣性定律等物理學知識,導出彈丸運動的拋物線方程,并且以其為依據寫出了關于自由拋射運動的著作,用科學的理論解釋了射角為45°射程最遠的事實,標志著彈道學的理論初步形成。從17世紀末18世紀初,牛頓通過介質對運動物體的作用的研究,在《自然哲學的數學原理》中四章討論了外彈道學理論,確立了力學定律和微分學是外彈道學問題的理論基礎,成為近代外彈道學奠基人。19世紀戰爭對槍炮技術的要求逐漸提高,槍炮的準確性、射程和威力要求及高精度的射表是外彈道學必須解決的課題,戰爭的現實需要極大的刺激了外彈道學的發展,使外彈道學理論出“井噴式”涌出,如西亞切近似法、彈丸運動微分方程的數值積分法等,這些方法的核心就是微積分理論。微積分在外彈道學中的應用,使外彈道學擺脫了經驗判斷的局限,以“無限細分”和“無限求和”的微積分思想讓運動彈丸的軌跡細分到靜止彈丸點的集合。[4]通過研究每一瞬間彈丸的特征來歸納出整個彈丸運動規律,使槍炮技術成為一門以數學為工具的學科。
3、現代:基礎科學與軍事技術創新的關系處于高級階段
進入20世紀后,科學活動日益從個人或少數人的獨立研究發展成為大規模、有分工,高度組織化的集體,從“小科學”逐漸發展到“大科學”。在科技體制化逐漸形成的“大科學”發展階段,武器裝備創新往往是涉及學科門類眾多、工程技術綜合、管理系統復雜、社會影響巨大的大工程項目,如“曼哈頓工程”、“阿波羅登月計劃”和“星球大戰”。1942年,美國動員了15萬人員,耗費了23億美元,動用了全國1/3的電力,實施了“曼哈頓工程”,制造了首批原子彈。[5]在研制原子彈的過程中,基礎科學與武器裝備創新的關系比以往任何階段都要密切,二者相互融合,一方面表現在物理學基礎理論的突破是原子彈研制成功的理論源泉,另一方面,在解決研制過程中的困難時,“曼哈頓工程”又極大的發展和豐富了物理學的基礎理論。由傳統的以基礎科學推動武器創新為主的單向線性推動模式,轉變為雙向相互推動發展模式。
20世紀初,愛因斯坦提出了著名的質能方程E=mc?,解釋了物質內部能量和質量相互轉化的關系,正是在這一理論的指導下,量子物理學家們積極探索原子內部結構規律,取得了一系列驚人發現,為原子彈的發明提供了理論基礎。1919年,盧瑟福利用鐳放出的“射線”轟擊其他元素,實現了原子核人工嬗變,打開了實現人工核裂變的通道,為人們深入研究核反應,利用核能奠定了基礎;1932年,英國物理學家查得威克在卡文迪許實驗室發現了中子,被當成轟擊原子核的理想“炮彈”,人類找到了打開原子核內部的“鑰匙”;1938年,居里夫人、費米和哈恩等著名的物理學家,在大量實驗的基礎上提出了核裂變理論,為人類開辟一種新的能源。這些物理學的基礎理論的發現被譽為“通往核時代的三個階梯。”[6]
正如“曼哈頓工程”的成功依賴于基礎科學的突破一樣,“曼哈頓工程”也極大的促進了量子物理學的發展,使人們對理論物理學的認識得到了極大的強化,使量子物理學在戰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成為帶頭學科。“曼哈頓工程”集中了當時大量的頂尖物理學家,為學術交流提供了良好的平臺,“他們有時在國際會議上碰頭,交換意見,有時在聲望卓著的科學刊物上發表論文,介紹新發現。一大批這方面的科學家會聚在阿拉莫國家實驗室,形成了一個無與倫比的思想庫”,7這些物理學家們在阿拉莫實驗室進行問題探討,學術交流,將觀眾的焦點集中到共同的目標,極大地推動了量子物理學在短期內的迅速發展。在研制的過程中,有政府出資建立的先進實驗室,也為基礎科學的研究發展提供了優越的硬件設施。此外,從“曼哈頓工程”中總結出來的“大科學”管理模式,被成功地應用與其他基礎科學項目的管理,間接地推動了其他基礎科學的突破與發展,基礎科學與軍事技術創新高度融合。
參考文獻:
[1]懷特.戰爭的果實:軍事沖突如何加速科技創新[M].北京:三聯書店,2009:53
[2]遲軻:西方美術史話[M],中國青年出版社,1981:58
[3]劉戟鋒,趙陽輝,曾華鋒:自然科學與軍事技術史[M].長沙:湖南科學出版社,2003:14
[4]張奠宙:二十世紀數學史話[M].上海:知識出版社,1984.
[5]高嘉社.科學社會學[M].北京:科學出版社,2011:27
[6]劉戟鋒,趙陽輝,曾華鋒:自然科學與軍事技術史[M].長沙:湖南科學出版社,2003年,第218頁。
[7]懷特:戰爭的果實:軍事沖突如何加速科技創新[M].北京:三聯書店出版社,2009年,第9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