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嶺行原觸甘南

陸陽

路線：

成都—綿陽—205省道—平武縣鐵龍堡村轉入平松路（120縣道）—黃龍十二道拐—丹云峽—黃龍景區—松潘縣川主寺鎮—213國道—若爾蓋大草原—若爾蓋縣—花湖景區—313省道—迭部縣益哇鄉扎尕那村。全程800公里。

在此之前，我很難想像，出成都入川北至甘南，不過千余公里的路途景致卻能如此富于變化，峽谷之深、山巒之綿、草原之闊最后直通人跡罕至的扎尕那秘境，自駕的好處是，可以在任何愿意的地方駐足流連，而折磨之處在于，必須保持充沛的精力，一旦困倦沉睡，錯過的景致或許永不再來。這就是出發前顏萍提示我的，這位身材嬌小的女子剛剛獲得2014年勇拓杯·越野E族四川場地爭霸賽非改裝組女子組第三名。真不知乘坐她駕駛的車輛這一路會是什么感覺。

顏萍跟越野車打交道，還是去年的事，第一次到車隊，試車不到半小時，就直接開上了場地越野賽道，這種能把人顛吐了的震蕩感卻令她著迷。迷上了在賽道上沖過一個又一個六米多高的路峰，迷上了沖進那深陷下去的水溝里，再神奇地回到平地上來的驚險，迷上了將命運掌控在自己手中的那種操控感，即使是在這種狀態下，方向盤也好像自己身體的一部分那樣熟悉。而越野更讓她勇于挑戰生活里的一切，什么都敢去拼敢去爭，她說這種影響是潛移默化的。

“霸道的天賦啊”，我感慨道，但幾乎不參加車隊其他腐敗型活動卻顯得顏萍有些特立獨行，“我喜歡開車，但并不代表我不珍惜友情，”她說道：“越野不僅讓我學會在逆境中挑戰自己，學會越野駕駛的技巧，更重的要是認識了很多難得的朋友。越野圈里的朋友，特別是在比賽中，真的就是友誼第一，成績第二的，要是車被困在外地，一大幫人都會趕過來幫忙，這種熱心和仗義在女人堆里可是少有的，我覺得簡單卻又彌足珍貴。所以在訓練中我可不會辜負大家的期望。”

在感謝她接受邀請之余，事實上從成都到平武縣的近三百公里內，面對高速與國道上的滾滾車流依然鎖不住困倦，對我來說，無論德陽、綿陽還是江油都只是一個個面無表情的地名而已，原本對川西丹巴藏區念念不忘的我如今看來當時對川北甘南的無知顯得那么可笑，直到車轍劃過205省道進入120縣道內，120縣道又稱為松平公路，是連接平武縣到松潘縣的一段在峽谷中蜿蜒的小路，其間有35公里的路段被稱為“丹云峽”，至此，華麗大幕逐漸展開，山谷內植被完好，如置身于莽莽蒼蒼的原始森林中，每到秋天，峽谷兩邊，萬山紅遍，如火的紅葉從山腳一直伸向山頂，把天地均染得彤紅，天上的彩云和地上的彩林交相輝映，連為一體。整個丹云峽垂直高差1378米，山體在右，涪江在左，激流險灘。飛瀑渦漩無數，有名的仙女瀑，高三十多米，寬三米多，“抬頭一線天，低頭一匹練，民間有這樣的說法。”顏萍淡淡說道，“不過我們并沒能趕上好天氣，雨霧彌漫吶。”盡管如此，卻依然使我們這些北方來客覺得過癮，云霧從林中升起，繚繞山間，時隱時現，游入至此，宛若走進了神話世界。北方的山林若是云霧彌漫，只怕是森林火警了。

雨淅淅瀝瀝地下著，群山、江水、道路籠罩在濛濛煙雨中，路邊的村落越發不見蹤影，空曠的峽谷越發靜謐肅穆起來。道路沿涪江蜿蜒前行，大彎小彎，U形彎，數也數不清，靠近山體的這一側，時常會有一堆碎石、沙礫擋道，這是山體發生滑坡導致的，道班還未來得及清理，有的泥石堆大得足可以把車埋起來，擋住了大半個路面，雨水順著山坡流經路面沖向了江中，顏萍似乎鎮定自若，“坐穩了”，人還沒回過神來她便一個切彎劃過個泥石堆，“我X！”嚇得我大呼小叫。“放心吧，這車是前雙叉臂后多連桿的懸掛系統，減震阻尼也蠻有韌性，前置后驅，重量平均，妥妥的！”她嘴里冒出一堆我聽不懂的名詞。

“好戲在前面哦，”顏萍看上去越開越帶勁兒，“這里就是黃龍十二道拐了，去黃龍景區的必經之路，”明顯的，車載GPS預示著前方路線如麻繩擰巴在一起，車子蜿蜒而上，坡度大得令人發指，而且全是加急胳膊肘彎，顏萍全部一把過彎，任我們在車內顛來倒去，“這車是我喜歡的類型，它并不會帶來多么猛烈的加速感，積蓄的動力在細膩的油門控制下有節制的逐漸釋放出來，輕盈而且平順。”她邊開邊說。“這還平順呢？”我咂了砸剛才不慎咬到的舌頭。道路如此驚險狹窄，過了山頂，消失了一陣的涪江，又出現在眼前，雨時大時小，山路時陡時緩，車時快時慢，滿眼蒼翠卻是亙久不變。

黃龍景區，就是再給它加一百個A也是中國式的百米購票長隊。黃龍的確含蓄空靈，但你得有足夠的耐心，才能抵達那一塵不染的清流彩池，寧靜的、田園詩般的輕松舒暢隔絕了塵世間的喧囂，穿行于隱隱約約，蜿蜒在綠樹叢中的棧道，至純至美。隨山而彎，依池而曲，逶迤自然。核心觀景臺，結構精巧，古樸典雅，黃龍棧道宛若一條狂放而又優柔、灑脫而又繾綣的主線，將彩池、飛瀑、流灘串聯起來， 形成了一個有聲有色有意蘊的“人間瑤池”。

從黃龍向東40公里便到了川主寺鎮，隸屬于四川省松潘縣，是通往九寨溝、黃龍景區和川西北大草原的必經之地。川主寺的來歷有兩種說法，一說劉備父子主政蜀國時，曾在這兒建造過一座寺廟，后來的人們以寺廟為小鎮的名字，稱為川主寺。另一種說法中的“川主”指的是李冰，當年秦始皇令其做蜀郡太守，李冰考察都江堰建設時，為了尋找岷江源頭曾來到這里，后來人們把李冰稱為川主，人們為了紀念他，特立祠廟，是為川主寺。近十幾年才拔地而起很快成了川北名鎮。鎮上當地人口五千多，加上做生意的有一萬來人。常住人口中主要有羌、藏、回、漢四個民族，很多人都會幾種語言，相處得非常融洽。

若爾蓋大草原就在川主寺鎮西北方向的150里處，但若想到達著名的紅軍長征之地，還需要翻越一座大山，公路最高點尕力臺觀景臺海拔4000米，而在不遠處，藏區苯波教七大神山之一的岷山主峰雪寶頂（海拔5588米）如巨塔凌空。“由于海拔關系這里就像是冬天，”顏萍說，“不同的人，即使站在同一個地方，透過各自的人生，看到的風景也會有所不同吧。”

的確，這就是我們熱愛旅行的原因，生活日復一日，也局限了對生活本身的體驗，或許連好奇心也將消失不見。當某處風景突然闖入心里，最好的辦法就是不假思索地踩油門上路。“我發現了這個”，顏萍指著車內的一個按鈕說，“陡坡緩降控制系統，在爛路陡下坡時非常好用，電子系統會利用制動進行點剎，并結合ABS系統控制車速，只需要握緊方向盤控制行駛方向，而制動的工作可以完全交由HDC坡道緩降功能自動控制。”我驚訝于一個女生對車輛如此了解，并對之后的旅程充滿信心。

這一路的河谷風光，與丹云峽的峽谷比起來，要寬闊得多，雖是群山連綿，但不是很陡，道路兩側不再是高聳的山，而是像饅頭一樣連綿起伏的丘陵，植被也不再是樹木，而是低矮的灌木或者干脆就是草皮，地勢隨車行放緩，若爾蓋草原三萬平方公里有優美動人的“九曲黃河第一彎”、遼闊的濕地草原風光、氣勢雄偉的雪山景觀，還有悲壯動人的紅軍長征文化、浩瀚神秘的宗教文化、絢麗多彩的藏鄉風情。它們各具特色，又相依相伴，它們串聯共存，自然與人文交融，對我們具有極大的吸引力。

“你是怎么喜歡上越野車運動的？玩越野車的女性似乎特別少。”我問道。

“忘我狀態吧，就好像你喜歡騎車一樣。”

“可是在公路上騎車我也會想點別的事情。”

“競技的時候呢？或者身處某處風景里停下來的時候，比如就在這。”

她說的是花湖，熱爾大壩草原上的一個天然海子。熱爾大壩上有三個相鄰的海子，最小的叫錯爾干，最大的叫錯熱哈，花湖是居中的一個。雖然花湖只是高原濕地中一個沼澤湖而已，因為每年8月淺水中的水草會在水中開出片片美麗的小花而得名。“有時候我們活得很被動，并非生活過于刻薄，而是我們太容易被外界的氛圍所感染，被他人的情緒所左右，行走在人群中，我們總是感覺有無數穿心掠肺的目光，有很多蜚短流長的冷言，終擾心神，漸漸被縛于自己編織的一團亂麻中，所以，她說道，“我覺得我們就該需要哪怕片刻的忘我狀態，動靜兩相宜。”棧道盡頭，花湖水面遼闊，水看似不深但下面卻是深不可測的沼澤地，在陽光的照射下變幻出不同的光影，動人心魄。湖邊生長著大片的蘆葦叢，疏疏朗朗的幾筆就勾畫出湖水的寧靜與滄桑。

213國道兜了半個圓轉向313省道一路向東便接近了迭部縣的扎尕那村，背后的扎尕那山域就在東昆侖山脈與西秦嶺之間某處難以辨認的峽谷里，在迭部縣與卓尼縣之間的狹長地帶中。扎尕那，藏語意為“石匣子”，八十多年前，美籍奧地利裔植物學家、人類學家約瑟夫·洛克在扎尕那留下了他考察的足跡。大量的云杉和冷杉，種類多樣令人難以置信，他在迭部發現了至少10種云杉樹，而中國全部云杉也只有17種。

洛克后來以迭部的旺藏寺為據點開始考察迭部的原始森林，他在日記里寫道：“這里的峽谷由千百條重重疊疊的山谷組成，這些橫向的山谷像旺藏寺溝、麻牙溝、阿夏溝、多兒溝以及幾條需要幾天路程的山谷孕育著無人知曉的廣袤森林，就像伊甸園一樣，我平生從未見過如此絢麗的美麗景色，如果《創世紀》的作者看到迭部的美景，就會把亞當和夏娃的誕生地放在這里。”

約瑟夫·洛克在卓尼、迭部等地拍攝了近千幅照片，留下了大量記錄當地社會、自然的文字資料。由約瑟夫·洛克供稿，1928年11月份的美國《國家地理》雜志用46個頁碼、49幅圖片的篇幅對卓尼土司楊積慶管轄的禪定寺卓尼版《大藏經》以及卓尼的民俗風情和優美風光進行了全面描述，卓尼、迭部也因此而名揚世界。1927年3月10日，約瑟夫·洛克決定離開，在這一天的日記里，洛克寫道：“迭部，再也不屬于我了！”他離開后，再也沒能回來。

這的確是此次行程的大美收官之地，一座云霧繚繞的山峰忽然像是迎面飛來，橫亙在視野里。車繞過大山直行時，眼前豁然開朗，正對著我們的是如刀切斧削過的迭山，山腳下是依山而建的藏族村寨，左手遠方的山峰已有皚皚雪跡，右手處的緩坡卻是高山草甸，隨意撒落了一些牛羊。山腳下是一條不太寬暢的碎石路和長達數十公里的大峪溝。山坡上是長滿青稞的層層梯田和高低錯落的村寨，這是一種在青藏高原罕見的木結構桿欄式藏寨。民居與四周的奇峰峽谷、層層梯田融為一體，以她樸實無華的本色展示著原始的自然美。

戶外探險提示

1.成都到丹云峽景區320公里，走205省道和120縣道，這段路況非常不錯，也令人昏昏欲睡。

2.丹云峽景區距離川主寺四十多公里，經過黃龍風景區和著名的黃龍十二道拐，雖是盤山公路，但路況很好，一路上的路標很清楚，不需要看地圖和問路。沿路有幾個供游客欣賞高原美景的觀景平臺，最高處的“雪寶鼎觀景平臺”可以開闊的欣賞遠處的雪山。但是連續盤山路駕駛時注意力需要高度集中，尤其小心過彎會車。

3.從川主寺沿213國道往若爾蓋縣約140公里，途中經過一個收費站70元，一路都是大草原，平坦開闊，四周風景被牛羊和蒙古包所替代。

4.若爾蓋縣開車前往花湖景區走213國道，大約35公里，路況較好。

5.花湖到郎木寺約49公里，從四川省跨入甘肅省，這段路會遇上不少從甘肅來的大卡車，注意避讓。

6.從郎木寺到扎尕那村距離約90公里，先往東進入313省道，經過凍列鄉之后，注意左轉往北通向益哇鄉的鄉道，再行駛20公里就到達扎尕那村。在扎尕那村一帶加油不是很方便，看見加油站，請盡量加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