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英雄

李惟楓

當“Itsjusttime”這句淡然若定的玄言從NBA球員口中說出時，就意味著又有一名熟悉的球員要離開NBA這片舞臺了。這一次，是38歲的昌西·比盧普斯，在新賽季的賽場上，我們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征戰聯盟17年，比盧普斯早已落下一身傷病。事實上，過去三個賽季他因為各種陳年老傷只打了可憐的61場比賽，籃球生涯從三年前起就已名存實亡。若不是繼續征戰的渴望支撐著他的意志，或許昌西早就選擇放棄了。畢竟籃球之外還有生活，或者說，籃球只是全部生活的一小部分。好在昌西自覺身體又恢復到了最佳狀態，只是是時候離開了：“我不希望退役時一瘸一拐，也不滿足于只能和孩子們出去走走。”生活高于一切，姚明2011年退役時也說過類似的話。于是，沒有華麗氣派的場面，沒有舉世矚目的決定，有的只是一句淡淡的“是時候了”，38歲的比盧普斯就這樣樸實無華地宣告解甲歸田了——

一如他一以貫之的球風。盡管他很可能在不經意間輕描淡寫地拿下20分、7次助攻，甚至長劍一揮附贈一次絕殺，但除了大心臟、沉穩老練，你在他身上實在找不出太多適合大書特書的特質，尤其是符合偶像風范的要素。他不是個類型化的控衛，你甚至很難定義他的風格。他沒有納什匪夷所思的傳球魔力、也沒有基德信手拈來的三雙能力，但個人攻擊、組織串聯、單兵和協作防守，他卻又樣樣不差，對手很難找到將其打爆或將其徹底防死的致命弱點。

而如果你極少完整看過比盧普斯的比賽，同時又是個唯數據論者，你興許還會覺得他充其量只是個中規中矩的首發控衛，何以博得滿堂尊崇？畢竟職業生涯15.2分、5.4助攻，命中率僅為41.5%的數據委實難稱出類拔萃。因此，這名眾人眼中的草根FMVP、5屆全明星替補，在普羅大眾心中似乎仍只是個模糊化的概念。如果非要大而化之地描述昌西生涯的大致特點，團隊、自信、磨難、鄧肯（你沒有看錯）或許是四個合適的關鍵詞。

時至今日，許多人提及2004年活塞奪冠季時，第一時間浮現在腦海中的總是比盧普斯、“大本鐘”、“怒吼天尊”、“中投王”、“小王子”這幅五虎群像，而不只是其中的某個人，記憶定位遠不如喬丹之于公牛，科比之于湖人，鄧肯之于馬刺，德克之于小牛那般精準。你可以據此判定當年活塞五虎個人星光的黯淡，但事實上，他們從不以個體存在，而是個密不可分、同生共息的整體。雖然離開了彼此散落各地，他們都還是實力超群的功能型球員，但那支鐵血如斯、完美運行的活塞，卻很難重現。

作為當年活塞的場上大腦，比盧普斯的團隊屬性自不待言。他習慣在上半場串聯全隊，幫助隊友迅速融入節奏，只在下半場關鍵時刻接管比賽。活塞從來不是一支以進攻見長的球隊，碾壓式的窒息防守掩蓋了他們略顯丑陋的進攻，也對進攻效率提出了更高的標準，1號先生的存在因此顯得尤為重要。

曾幾何時，比盧普斯一度被視為自私自利（這是個如今看來和他毫不相干的形容詞）的球員。在批評者看來，他是控衛身分衛心，組織爛渣、滿腦子籃筐和投籃。這顯然是對高中、大學時期被迫大包大攬，進入NBA后又缺乏針對性指點的昌西的誤解。除了打法無私，比盧普斯的團隊特質還在紀律性和領袖氣質兩方面體現得淋漓盡致。作為一名高中時期就厭惡雜亂無章、無組織無紀律的球隊領袖，昌西從不允許隊友放任自流，我行我素。

昌西的領袖氣質自不必說，他讓活塞從魚腩搖身一變成為東部霸主，又讓掘金從季后賽醬油黨一躍成為西部豪強。在他宣布退役后，各路曾蒙他提攜、指點的后輩紛紛送上祝福，保羅就說：“我職業生涯表現最好的一場就是得知將和昌西并肩作戰的那一天，謝謝你，關鍵先生。”

至于比盧普斯的自信，從他最廣為人知的外號由“Smooth”變為“Mr.BigShot”便可知一二，更不用說他關鍵時刻在三分線外從容運球，不時用余光一瞥籃板上方的計時器時那股令對手膽寒的氣質。2004年總決賽第二場，活塞在常規時間被科比神奇扳平，又在加時賽被湖人完爆。賽后，懊惱不已的布朗和活塞將士在大巴上因為戰術安排爭執不已，最后還是比盧普斯站出來平息了事端：“教練，你安心坐下，我們不會再回到洛杉磯了。”然后他真的做到了。

但是，比起團隊和自信，磨難或許才是比盧普斯最為人所津津樂道的話題。在17年職業生涯中，他輾轉8支球隊，其中兩進兩出掘金和活塞。很少有像他這一級別的球星如此浪跡聯盟的，昌西自己困惑不解，隊友同樣不知為何，沒有人知道為什么。

人們向來愛用草根英雄和吊絲逆襲形容比盧普斯，但對于大學時代即名滿全美，選秀時又貴為探花的他來說，從落魄鳳凰不如雞到涅槃重生，明顯比丑小鴨變天鵝更符合他苦盡甘來的生涯軌跡。他的故事已足夠傳奇，而他的歸宿也足夠完美。

編輯點評

通篇行文比較流暢，內容充實，語言也還算豐富，整體來說還不錯。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