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親人讀書

麝蘭

母親年紀越來越大了，雖然身體還算健康，可眼睛卻已昏花了。去看母親，常常看她戴著老花鏡，拿著放大鏡在吃力地看報紙，還聽見她不停地嘆息：“唉，老了，眼睛不行了。”母親原來是教師，一直有讀書看報的習慣。有一次，我拿著發表自己文章的雜志給母親，母親樂得不得了，忙著去看，卻是半天沒看完。我在一旁看著著急，就說，看你那么費勁，我讀給你聽吧。我讀完文章，抬頭看母親的神情十分開心陶醉，我忽然想起來，媽媽看書吃力，我可以給她讀啊。

以后再去看母親，我就開始為她讀書。不僅讀我發表的文章，也為她讀她訂的老年報刊，以及當天的日報晚報，還有我特意給她買的《故事傳奇》和我自己平時讀的小說等。無論我給她讀什么，她都聽得津津有味，不時還跟我討論一下。有時她聽不明白一些網絡新詞，像什么“傷不起”“小確幸”等等，我便給她一一解釋；也有時，老年報刊上會出現一些我不懂的老詞，比如“袼褙”我就不懂，她就興味盎然地給我講，說這是用來做鞋的，用一層層的布粘貼后放在太陽下曬干，然后用來做鞋幫鞋底。然后又講起她媽媽當年做鞋的情景，滿床五顏六色的花布，在陽光下一針針地納鞋底，讓我聽得如醉如癡，悠然神往。

去給讀初二的兒子開家長會，看他的語文英語成績都不好，心中無比糾結。記得當年，這兩科一直是我學得最好的啊，我兒子卻偏偏不愛學，怎么辦呢？我說我給你找個班補習吧，兒子堅決反對。我又說，我給你讀書吧，兒子還是不高興。我最后“可憐巴巴”地說，你看你的漫畫書，我自己讀，你愛聽不聽還不行嗎？于是，我就讀起他的課文，《岳陽樓記》《鄒忌諷齊王納諫》《細柳營》……這也是我曾經學過的課文啊，那么熟悉親切，可年深日久，有些字句竟然忘記了。當我停頓遲疑時，兒子竟然放下漫畫書告訴我，有時他也不會，我們就一起去看書后注解。慢慢地，他開始饒有興趣地聽我自讀自解，不時插言幾句。有一次，當我讀到《鄒忌諷齊王納諫》中不同的人夸他美時，忍不住問兒子，媽媽時常夸你美是什么原因呀？兒子應聲答道：“吾媽之美我者，私我也！”于是，我們一起笑。后來我又給他讀英語，那就忘記得更多了，我一邊讀，我們一邊復習。孩子不再覺得英語、語文枯躁難學，我們一起讀得心花盛開，快樂溫暖。

于是，每天晨昏閑暇，我用最溫柔的聲音，最隨意的姿勢給兒子或者媽媽讀書，空閑時會多讀幾篇，忙了就只讀一小段，散文詩歌，小說故事……時間久了，不僅他們很喜歡，我也覺得收獲頗多。

從前只知道自己讀書是一件幸福快樂的事，現在才明白，給親人讀書竟也是如此的安寧美好。盡管我時常出錯卡殼，但我知道他們毫不介意，在他們心中，我的聲音最美好最溫暖，我的表情最生動最親切。讀書讓我們更加親密相愛，也讓我們一起不斷收獲成長。

（摘自《愛人》2014年8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