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聞鐘磬聲道成名勝跡

陸楊

金秋九月是初秋時節，北京的氣候也秋意漸濃。終日奔忙于鋼筋水泥的建筑之間，飽受霧霾和汽車尾氣的影響，不禁心生厭倦，終于等到一個閑暇的周末，望著窗外難得蔚藍的天，實在不忍辜負這大好時光。于是，臨時起意，決定去銀山塔林。

出了京承高速，一直向北開過去。山路像腰帶一樣，盤旋著，逐級升高。山也高起來，遠遠地望見，有一處山峰，淺紅色的，像是禿鷲一般，在秀麗中有幾分雄奇，到了山腳下，那里便是銀山塔林的所在地了。

銀山塔林位于昌平區延壽鎮的崇山峻嶺之中，距昌平區城區35公里。明清時期譽滿京城的“燕平八景”中的“銀山鐵壁”指的就是這里的秀色。銀山是地名，它的得名來源于大雪之后的怡人景色，《方輿記要》中對此解釋銀山的得名說：冬季冰雪層積，終日不化，色白如銀故稱銀山。又因山崖陡峭，巖壁色黑如鐵，因此稱為“鐵壁”，合稱“銀山鐵壁”。

法華寺塔林

在古代，銀山曾是佛家請經說法及文人隱居之佳地，與鎮江金山寺齊名，有“南金北銀”之說。早在一千三百年前的唐朝初年這里就建有華嚴寺，但歲月的侵蝕和人為的破壞使得華嚴寺最終還是從人們的視線中消失了。遼代于山前建有寶巖寺，金天會三年（公元1125年）該寺被改建為大延圣寺。據史料記載，大延圣寺到了明宣德年間，由太監吳亮在原址重修。正統二年（1437年），明英宗還親賜“法華禪寺”寺額。下領七十二庵，為京郊名剎。此后，法華寺曾于明清多次重修。明朝的正統皇帝及正德皇帝都曾到過法華寺。

銀山塔群自金元以來，經明、清至今，已有600多年歷史，銀山相繼建成眾多僧人墓塔，形成了規模龐大的塔林區。塔群是研究我國古代佛教和磚石建筑的寶貴遺產。大片塔群高者數丈，小者徑尺，塔群在六百年中經年累造，整座銀山遍布靈塔，民間有“銀山寶塔數不盡”之說，可見昔時浮屠之勝。

初秋的植物依然如夏日時翠綠，一株老槐樹，足有十幾米高，站在塔園的入口處。拾級而上，開闊處有七座佛塔一下子矗立在面前，在視覺上形成一股沖擊，像是幾位天神肅然站立著，這里就是法華寺的舊址，法華寺院內的磚塔塔群最為有名。

法華寺寺內的高僧圓寂后，即被葬在寺旁墓地，并建墓塔。隨著時間的推移，葬在這里的高僧越來越多，所建的墓塔在當時已經形成塔林。由于年代久遠，現僅存僧瘞骨塔七座，其中金代五座，元代二座。

埋葬金代名僧舍利的墓塔為五座密檐式磚塔，兩座為六角七層，三座為八角十三層。塔基為高大的須彌座，塔身四面有券門，其上雕有飛天和金剛力士，四壁雕有菱花式門窗、斗拱和額枋。

銀山塔林中，形象最高大、結構最復雜、造型最精美的就是這種密檐式磚塔。這種塔是從樓閣式塔發展而來的。只不過樓閣式塔為木結構，而密檐式塔為磚結構。古時候，樓閣通常是高貴豪華的建筑，往往是神仙來往的地方。用這種高大而顯赫的建筑作為塔的造型，用意在于可以顯示出佛的神圣。密檐式磚塔，雖然建筑材料與樓閣式塔不同，但仍然具有樓閣式塔的神秘感覺。

其余兩座為元代喇嘛塔，比較小巧，一個是密檐式塔，另一個為密檐閣式與覆缽式相結合。法華寺在抗戰時期被毀，但塔群保存相對完好。

塔林古寺屢遭拆損

路上偶然聽到游人和村民閑聊，村里老人曾說過，銀山塔林的法華寺，日本人來了以后，在村旁的后山上開錳礦，又在旁邊小山上建炮樓。建炮樓時找不到材料，就把寺里的幾個大殿拆了一部分，用其中的石料和磚修了炮樓。

后來日本人被八路軍打跑。之后八路軍物資匱乏，寺里大殿有許多好木料，所以當時也拆了一部分，法華寺里除了廂房外基本全拆光了。“文革”期間，因為破四舊，再加上村里人沒材料蓋新房，有人直接就把寺里原有的石碑給砸了，運回去蓋房子用。再往后塔林開發景區，有的墓碑就是從西湖、湖門、海子幾個村的村民家里收集回來的。

慢慢走在其間，可以感覺得出，這里曾經的繁盛，但如今只剩下了一些高高低低的石階，以及很多長滿野草的石板路。這里遠離京城，路途遙迢，雖然景色秀麗，但人跡罕至，清冷寂寞，古時道路不便，更是如此吧。往山上走，山上有很多巨石，同時水也很豐沛，一路上都伴著水聲，走在林間，有很多光影在跳躍。繼續拾階而上，經過朝陽洞、說法臺、古佛巖，不時能看到路邊大大小小的古塔，時有松鼠從草叢中竄出，平添幾分生趣。往前就到了銀山瀑布，這里被稱為“京北第一瀑”，巨石上的水流傾泄而來，流入一個有些深的小池子里。

再往上便是鐘亭了，站在平臺上往下看，漫山遍野的松、柏、橡樹，顏色也隨著樹種的變化而呈現深綠、淺綠等不同色彩。這時剛好有人在撞鐘，那悠揚、深沉的鐘聲從半山上傳出，仿佛把人又拉回到了那遠古的修行年代。

“銀山寶塔數不清”的傳說

除了法華寺塔林里那些重量級墓塔，銀山一帶山嶺溝澗中的小型塔也非常多見。早在唐朝，銀山就已經是我國北方的著名佛教勝地。這里的僧人死后，就在當地火化，然后按等級建塔，把骨灰葬在塔下。這樣，一代代的下來，“墳埋古佛增新塔”，所以銀山的墓塔越來越多。這些墓塔，有的在山腳，有的在山腰，有的在峰頂，也有的建在凌空的山巖上，數不勝數，遍布銀山。

當地有一句俗話說：銀山寶塔數不清。可是，年代久了，也常有人想下決心弄清這個數字。

據說有一個秀才，自恃有學問，心想：我要是數清寶塔數，不就解了天下的一道難題嗎？于是，他帶上筆墨，來到銀山。從山麓到山頂，每遇一塔，就在塔上用墨筆劃上記號，編上數碼。這時，忽然飄來了一大片黑云，接著一陣狂風暴雨，塔上的編號，被雨水沖刷得干于凈凈，蕩然無存了。秀才沮喪地離開銀山。

后來，又有一個賣草帽的，他心里想：我一輩子經商，什么賬沒算過，哪有數不清之理！于是，他挑了足足的一擔草帽上了銀山，每遇一塔，就給塔戴上一頂草帽，眼看草帽快用去一半了。忽然，不知從哪兒刮來一陣大風，把戴在塔上的一頂頂草帽吹得滿天飛，賣草帽的商人，只好垂頭喪氣地回家了。

又過了幾年，一個制做麻繩的人心里也不服氣。他想：多亂的麻團我沒理過？我就不信數銀山的寶塔比理麻團還難？于是他扛了一大捆麻繩上了銀山，每遇上一座塔，就給塔系上一根麻繩，記上一個數字。可是，怪事出現了，不知為什么，他轉來轉去總是回到原來的地方。直到太陽下山，他累得精疲力盡，卻仍然在一個大圈子里轉悠。

據說，自打這3個人以后，就再也沒有人花力氣數銀山的寶塔了。銀山地區的人遇到自以為是者，常常這樣挖苦他：有本事你去數數銀山的塔去！

從銀山塔林下山的路上，布谷鳥的聲音隱隱傳來，空氣中混著清新的草和樹的香味。回望，古樹、古塔、銀山、藍天，這樣的景致讓人感受到生命的清寂與冷峻。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