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釣魚

周禮

在《莊子·秋水》中記載了這樣一個故事：一天，莊子來到楚國的屬地濮水邊釣魚，正釣得高興，突然從側面走來兩個衣著華貴的人，他們是楚威王派來的使者。

楚威王是一個很有野心的人，向來以恢復楚莊王時代的霸業為目標，四處籠絡人才，試圖東山再起。當他聽說莊子來到楚國后，認為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莊子能為自己效力，何愁霸業不成呢？于是，他立即遣人帶著重金趕往濮水，打算聘請莊子做楚國的相國。

兩位使者來到濮水之濱，果然看見一位衣袂飄飄的老人正在河邊悠閑地垂釣，其中一位使者走上前，恭敬地對莊子說：“老先生，您好！我們是楚王派來的特使，君王久聞先生賢名，欲以國事相許。煩請先生隨我們入宮，一起為君王分憂，為百姓造福。”

使者說完，滿以為莊子會放下魚竿，歡歡喜喜地跟他們回去。要知道，楚國可是南方的一個大國，而相國之位又極其尊貴，相當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樣的美事有誰會拒絕呢？然而，讓兩位使者意想不到的是，莊子手持魚竿，紋絲不動，好一會兒才說：“我聽說楚國有一只神龜，死去已有三千多年，楚王十分珍愛，將它藏在竹箱里，還在上面蓋了一層華貴的錦緞，并供奉在廟堂之上，讓天下人膜拜。我想請問二位，此龜的地位崇高不？”使者點了點頭說：“那是當然，沒有什么動物可以獲得如此殊榮。”莊子又繼續說道：“那我再問二位，如果這只龜有思想的話，你們認為它是愿意選擇死去后留下顯赫的名聲，還是寧愿做一只普通的龜活在世上，哪怕是在泥塘里拖著尾巴爬行？”兩位使者異口同聲地說：“當然是選擇活著，因為活著比什么都重要。”

莊子微笑著說：“這就對了，如今你們讓我去楚國做官，這無異于做供奉在廟堂之上的神龜，雖然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和地位，卻無法擁有垂釣的自在與快樂，甚至一不小心還會招來殺身之禍。相比之下，我更愿做一只在泥塘里拖著尾巴爬行的龜。二位請回吧，替我感謝楚王的一番美意。”

兩位使者感到十分困惑，做大官可是許多士人夢寐以求的事啊！他們實在想不通莊子為什么會拒絕，但見莊子去意已決，只好無可奈何地回宮復命。

原來，崇高的地位令人向往，但如果需要犧牲生命，那擁有再高的官位，也毫無意義；絢麗的鉆石令人向往，但如果犧牲自由，那擁有金山銀山，也毫無意義。這則故事告訴我們，懂得取舍的人生，才是充滿智慧的人生，才是幸福的人生。

（選自《知識窗·往事文摘》2014年第3期，有刪改）

漫讀引思

鮑鵬山先生在《莊子——在我們無路可走的時候》一文中，用這樣的語言描摹垂釣于濮水面臨抉擇的莊子：“他的前面是清波粼粼的濮水以及水中從容不迫的游魚，他的背后則是楚國的相位——楚威王要把境內的國事交給他了。”是享受詩意的人生，還是做名韁利鎖的奴隸？莊子的選擇是“往矣，吾將曳尾于涂中”，做出這樣的抉擇，是因為他擁有懂得取舍的人生大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