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一桂“八法”說中的氣韻意識

王廣維

摘要：

鄒一桂在《小山畫譜》中提出“八法四知”說，確立了其理論構架的基本組成部分。目前對其研究大多是建立在技法層面的論述之上，而對于其中所存在的氣韻意識卻并未有足夠的探討。因此，在通過從其寫生觀念以及與《小山畫譜》下卷立論的關系兩個方面來論述鄒氏“八法”中的氣韻意識。

關鍵詞：鄒一桂；八法；氣韻意識；以形寫神

鄒一桂承清代惲氏南田之法，在其深厚工筆力道總結下編寫的《小山畫譜》也多是其經驗所得，是專門對花鳥科別中花卉的畫法進行論述的著作，有著很強的實用意義，成為中國古代畫論中的重要著作，也是鄒一桂在繪畫技法總結基礎上繪畫理論的集中表達之作。鄒氏在《小山畫譜》中提出了“八法”之說，首重章法構圖，并列其它法式，為偏重于技法性質的列說，鄒氏在畫譜的序言中認為其說“補前人所未及，而為后學之津梁”，若“識其意而善用之，則藝也進于道矣”，可見鄒氏對其說的重視和自信。“八法”為鄒氏針對花卉創作提出的技法性總結，其中所蘊含的氣韻意識可以從兩方面的表現進行闡述。

首先，鄒氏“八法”中的氣韻意識表現在其師造化、見生機的寫生觀念中。鄒氏在正式開始論述“八法”之前的序言中認為“自臨摹家專事粉本，而生氣索然矣。今以萬物為師，以生機為運，見一花一萼，諦視而熟察之，以得其所以然，則韻致豐來，自然生動，而造物在我矣”，同時他筆鋒一轉指出時人在花卉繪畫中的弊端：“今人畫花卉者，苞蒂不全，奇偶不分，萌蘗不備”，這段話可視為鄒氏在表達“八法”具體內容的前提，然后才“得其所以然，則韻致豐來，自然生動”，即是取其氣韻所到。在這之下的“八法”具體而微，將氣韻的獲得途徑總結為“以萬物為師，以生機為運”所帶來的重要影響，從而“補前人所未及”、“為后學之津梁”。

寫意有寫意可得的神韻，工筆亦有工筆可捉的韻致，鄒氏“八法” 說即是以一種工筆意義上的討論方式來論述在創作過程中對于氣韻的把握，并不是沒有理論意義的純技法描述，而是講究達到氣韻生動的一種途徑，這也是鄒氏受到惲南田“唯能極似，乃稱與花傳神”觀點影響的顯現。

在《四庫全書》總目中記載，鄒一桂為惲氏的女婿，其在花鳥畫的藝術造詣上得到了惲南田畫法的承傳，惲南田曾題畫曰：“曾見白陽、包山寫生，皆以不似為妙，予則不然。唯能極似，乃稱與花傳神”，上述鄒氏“形似”一則所論述的觀點，與惲南田的觀點也無不相似，可見鄒氏無論是在繪畫技法上還是在理論闡述上，都受到惲氏的影響。惲氏畫論中追求神逸，以極似求不似，表現繪畫物象的自然天機，鄒氏在其“八法”的提出上亦受其影響至如此，追求細致而微式的體驗，求章法、究筆墨，全諸法而終得氣韻索然。

其次是在“八法”與《小山畫譜》下卷立論的關系上來考究鄒氏在“八法”說中蘊含的氣韻意識。《小山畫譜》分上下兩卷，上卷主要內容即是八法四知以及具體技法的介紹，鄒氏在畫譜的上卷對“八法”闡述完畢后，在下卷又摘錄古人之繪畫言論，并能在時風的環境下參以己意。鄒氏下卷的內容是對上卷的理論性補充，兩者是一個統一的整體，這種整體性才能真正體現出鄒氏的繪畫傾向及思想。因此“八法”所體現出的氣韻意識，我們可以在鄒氏畫譜下卷的摘錄及論述中窺探一二。

下卷有“六法前后”一則，有論述曰：“愚謂即以六法言，亦當以經營為第一，用筆次之，傅彩又次之，傳模應不在畫內，而氣韻則畫成后得之……以氣韻為第一者，乃鑒賞家言，非作家法也”一句而得名。此中有三點需要注意，其一，鄒氏并不是反對六法，而是從工筆花卉的實際出發，將六法的排列順序作出適當調整；其二，鄒氏講求在經過經營、用筆、傅彩等順序后，畫成而得氣韻，這也是鄒氏所追尋的終極目標；其三，鄒氏追求氣韻的步驟一方面是對謝赫六法的反向踐行，另一方面也是他所提出的“八法”之反映，如在“筆法”之述中，鄒氏認為要“筆筆是筆，無一率筆；筆筆非筆，俱極自然”；在“墨法”之述中，用墨可“濃淡枯濕，隨意運之”等。因此，在這里鄒氏所體現出的氣韻意識是帶有過程性以及特定方向性的，并不是簡單的談及氣韻，而是將其氣韻意識放入到一種過程性的尋找中。

下卷亦有“形似”一則，是反對蘇軾“論畫以形似”一詩而作。鄒氏指出，“此論詩則可，論畫則不可，未有形不似而反得其神者”，其觀點建立在由形得神的基礎上，不僅是鄒氏，每個畫家想要創作出好的畫作，都是要在掌握基本的形制之后，加以藝術化的加工，才能“氣韻生動”、“遷想妙得”；物象的形是得物象之神的先決條件，而將“八法”的闡釋語境放置到鄒氏畫譜下卷的理論環境中會發現其所追求的神，是通過寫生所獲得對象的氣韻，追求“枝葉宛轉，向日舒笑，迎風欹斜，含煙弄雨”，怎不是一派氣韻宛然！

綜上而述，鄒一桂在《小山畫譜》中提出的“八法”說中包括了重“寫生”及重“以形寫神”兩方面的氣韻意識存在，只是鄒氏將這種氣韻的意識分化到具體的技法中，將其置于整個畫譜的上下文之語境中，“八法”所蘊含的氣韻意識就會很清晰地顯現出來。

【作者單位：南京藝術學院美術學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