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科夫，震撼的不只是眼睛

楚鵬

老城，穿越前世今生

對波蘭人來說，位于克拉科夫的瓦維爾山是相當神圣的場所。16世紀被認為是克拉科夫的黃金時代，是最后的亞蓋沃王朝的統治時期，始建于9世紀的瓦維爾城堡是當時歐洲最強大王朝的王宮。這個王朝掌握著波蘭、捷克和匈牙利3個王國，瓦維爾城堡也成為舉行各種隆重慶典的場所。城堡在文藝復興時期不斷擴張，內廷還收藏了達·芬奇等人的秘作。城堡旁的大教堂是波蘭最重要的天主教堂，即便在500年前遷都華沙之后，歷代國王還是要在此加冕，死后也必須歸葬于此。和帝王們并肩長眠的大人物，還有教皇若望·保祿二世等人和前總統卡欽斯基等新亡者。

從瓦維爾山上向北望去，波蘭唯一未毀于二戰戰火的老城克拉科夫進入視野。在14世紀至16世紀全盛時期，克拉科夫曾與布拉格和維也納鼎足而立，并稱“中歐三大文化中心”。在老城，沒有什么比租一輛馬車來領略凝聚于此的幾個世紀的文化、藝術、風情更為愜意的了。在這座歷史風情無處不在的老城，從馬車夫的服裝到坐騎的披掛乃至轎身裝飾，皆為一派中世紀古風，第一時間帶著你從21世紀完成一場幾百年的穿越。

歐洲最大（4萬平方米）的中世紀廣場是克拉科夫的地理中心。1257年至今，教堂、修道院、鐘樓、方塔和貴族府邸，始終格局未改。廣場四方是迷人的小巷，到處是畫廊、咖啡館和餐館，街頭藝人總在不經意間就站在街角擺出各種造型。這里每天都是人潮涌動，游客和當地人充盈在廣場的各個角落，喝酒、聊天、漫步，好不熱鬧。廣場的中央為一座文藝復興風格的建筑紡織會館，據稱是16世紀大半個歐洲的購物天堂，擁有將近700年歷史，如今已變身成為販賣旅游紀念品的小工藝品市場，而匯聚了波蘭眾多國寶的國立博物館，居然就隱身在這人潮涌動的市場上方。廣場東面高聳入云的圣瑪麗教堂是精華中的精華，其鐘樓每逢整點會有喇叭報時。和別處不同的是，這里的喇叭聲每每急速中斷，為的是紀念幾百年前發現外敵入侵，卻不幸以身殉職的號手。據說，這是除了科隆大教堂以外中北歐地區最宏偉的教堂，堪稱波蘭哥特建筑的典范。一高一矮的兩座尖頂（分別為81米和69米）是它獨特的標志，講述著兄弟倆因建塔樓進度不同而妒殺其中之一的傳說。走進教堂里，穹頂上的“滿天星辰”十分迷人，海藍色的圖案典雅美麗，內部裝飾糅合了哥特、文藝復興和巴洛克三家之長，匯聚了整個國家最高超的工匠打造而成的橡木祭壇，使這里聞名于世。

“女人可以沒有黃金，但絕對不能少了琥珀。”這句波蘭老話道出了琥珀在波蘭人心中的重要位置。老城也是淘正宗琥珀的不二去處。在廣場“掃街”也是很有快感的事情，這里有很多特色小店，掛著琳瑯滿目的琥珀串、琥珀手鏈，都很精致，品質也是一流，而且每一家店都小小的。琥珀的顏色越深說明年代越久遠。如果有緣找到藏有昆蟲、花草的，記得盡快下手，只是價格也要貴些。閑逛中我發現多數前來選購琥珀的組合都是青年男女。采擷一捧來自波羅的海的萬年傳奇，銘刻一世獨一無二的兩情相悅，化瞬間為永恒的瑰麗琥珀，確是再好不過的愛情宣言。

猶太區的美麗與哀愁

猶太文化也是克拉科夫氣質的重要組成部分，可以說沒有到過卡齊米日，就稱不上完整的克拉科夫之旅。當年卡齊米日大帝在維斯瓦河左岸辟出猶太區，猶太人得以立足。這里的小巷與70年前并無太大區別，也沒有過多修飾，唯一的變化是，基本沒什么猶太人生活在這里了。英雄廣場上的68把椅子有著不尋常的意義，代表曾在這里生活過的6.8萬猶太人。順路游覽曾經的猶太隔都，就是辛德勒的工廠所在地。工廠的鐵門早已斑駁，透過鐵門的縫隙，隱約可以見到里面一排排尖聳著屋頂的廠舍。

Szeroka大街如今是卡齊米日的中心地帶，現在這里已經成為頗受歡迎的波蘭版798，全城最具設計感的個性潮流商店、餐廳和夜店皆集中于此。眾多咖啡館與小酒吧都保留了猶太風格，還可以聽到猶太樂隊委婉的小提琴演奏。走進《辛德勒名單》電影外景地之一的小咖啡館里，可以看見墻上掛著老照片和作為擺設的老物件兒，戀人們喃喃低語，游客悠閑自在。

我學著當地人的樣子，在這里的露天餐館里享用戶外午餐。我沒有想到在這里居然可以吃到餃子。餃子堪稱波蘭的飲食國粹，外形跟中國的餃子很像，但餡卻是五花八門，魚肉餡兒、奶酪餡兒、西紅柿餡兒、茄子餡兒，甚至有骨髓餡兒！要不他們都說“生活就像是一盆波蘭餃子，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個是什么”。餃子在波蘭餐桌上最多算老二，老大則是號稱國菜的酸菜—畢高斯。這道菜在中世紀就已出現在波蘭人的餐桌上了，其做法就是把多種腌過的酸白菜和肉類混在一起燉，聞上去香氣撲鼻。該國有句俗語叫“有兩個波蘭人，就會有3種畢高斯配方”，意思是每個波蘭人都有自己的酸菜烹飪法。這波蘭餃子和酸菜往桌上一端，立馬讓我聯想起熱氣騰騰的東北菜，感覺分外親切。在向導的提議下，我還試了本地特飲—野牛草伏特加Zubrowka，它不是最高級的，但是最特別。酒體呈微微的草綠色，濃烈芬芳，里面還浸泡著一根野牛棲息地上的草，跟桌上的波蘭菜還真是絕配。

要理解猶太區，或許還得去觸摸一下當年那段血腥的歷史，畢竟這是一段繞不過去的沉重歲月。從卡齊米日驅車不到一小時，便能抵達二戰時的死亡工廠—奧斯維辛。在世人心目中，這里是集中營和反人類罪的代名詞。電影《辛德勒的名單》便是以這里作為創作背景，真正身處此地時，內心還是會非常震撼。奧斯維辛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納粹德國修建的規模最大的集中營，前后共有110萬人在這里被殺害。大部分受害者是波蘭和中歐的猶太人。戰后，集中營作為世界遺產被原樣保留，是為了銘記那段歷史，讓它永不再發生。如今這里每年都有大批來自世界各地的參觀者，以自己的方式祭奠已故的人們，鮮花、祭壇、蠟燭……向遇難者表示哀悼。

我來到集中營的大門，在層層鐵絲網和骷髏標志的上方，看到了那臭名昭著的標語—德語“Arbeit macht frei”—“勞動創造自由”。當時德國人告訴剛進入集中營的囚犯，他們將獲得新的生活，還告訴他們要看管好自己的物品，但在被屠殺后，戒指等首飾均被拿下，尸體焚燒后，燒不掉的金牙被收集，歸入倉庫。集中營里一座座排列整齊的營房格外引人注目，這里就是曾經關押猶太人的地方。營房里展示著成堆囚犯留下的物品，燒不掉的金絲眼鏡滿滿地堆了一屋子，無法不令人動容。如今，集中營已沒有了往日的殘忍和殺戮，長長的舊鐵軌通向遠方，鐵軌的盡頭有紀念碑、毒氣室……盡顯蒼涼和荒寂，像是在為當年的悲哀悔過。endprint

鹽礦，神奇的地下王國

在距克拉科夫17公里外的小鎮上有一個地下王國—世界遺產維利奇卡鹽礦。這是一個由鹽組成的世界，教堂、餐廳、療養院，一切都是鹽建的，天花板上垂著鹽花，地上鋪著鹽礦石……

維利奇卡這個詞在波蘭語里就是偉大的意思。陪我一探地下世界的向導開宗明義：“曾經，鹽就是黃金啊！”今天看似普通的鹽，在中世紀的歐洲確曾貴如黃金。從公元13世紀開始至今，維利奇卡鹽礦已經持續采鹽長達800多年。在14世紀時，這個鹽礦產出了波蘭王國超過30%的收入。16世紀維利奇卡鹽礦達到鼎盛時期，這兒出產的礦鹽銷往整個歐洲，成為享譽歐洲的著名鹽都。甚至有人說，中世紀波蘭的富強就是拜維利奇卡所賜。

下礦要走樓梯，我在足足經過了378級樓梯后，來到地下53層，到達鹽礦開采的地方。想到這是我這輩子目前到達的地下最深的地方，我不由得有點小興奮！鹽礦的通道被密密實實的木質立柱支撐著，向導告訴我，鹽對金屬具有很強的腐蝕作用，所以，整個鹽礦的建筑使用了大量木材，不僅作為支撐物，還被用來制造木質管道運輸鹽水。繼續探索鹽礦，眼前不斷出現的是模擬當年鹽礦工人們生活、工作場景的雕像。這些雕像摸可以，舔不行，因為它們都是由鹽雕砌而成—聽著是不是特別有趣？

鹽礦里最具特色的，莫過于那一間間教堂了。這些教堂是礦工們為祈求平安而建的，每當發生礦難時，他們就會躲到這里，祈禱神明保佑他們化險為夷。鹽礦中共有40間教堂，最深的一間在鹽礦的7層、地下270米處，至今沒有向游人開放。而最壯觀的宗教場所，是地下101.4米處的圣金嘉教堂。教堂高達10米，長54米，最寬的地方有18米。這么一座龐大的地下宮殿始建于1896年，居然是3名礦工用了67年時間開鑿的，于1963年才最終建成，堪稱窮其一生。除了信仰，很難想象是什么支撐他們在明滅的燈火中和動蕩的歲月里完成這樣的巨作。教堂的四壁布滿大小鹽造浮雕壁畫，工藝十分精美，在歷經兩三個世紀后不但沒有被腐蝕，反而越來越光滑。其中最著名的一幅鹽造壁畫是根據達·芬奇的名畫《最后的晚餐》創作的，它的奇妙之處在于，無論你走到禮拜堂的哪個角落，你所看到的畫都是具有立體感的。教堂的地面是用鹽巖仿照菱形地板雕刻而成，天花板上掛著用鹽的結晶體制作的精美吊燈。吊燈映照著周圍的浮雕，鹽墻壁顯得閃亮十足，十分魔幻。

除了隨處可見的教堂、圣壇等鹽雕外，我還在迷宮般的地下世界看到了美麗的鹽湖，它碧綠如一汪溫泉。我在那里聽了一曲肖邦，我知道，他是波蘭這個古老國度的另一個驕傲。我的鹽礦之旅的最后一出重頭戲就是在位于地下110米處的地下餐廳用餐，這里絕對是歐洲“最深的餐廳”。點上一道開胃的蘑菇湯，主餐是三文魚，邊吃邊想，如果覺得味道淡了，是不是可以直接從墻壁上刮點鹽放進去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