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躍
硅谷向來都不缺青年才俊:比爾·蓋茨、拉里·佩奇、馬克·扎克伯格都是早早地成為舉世聞名的億萬富翁,現在他們中間又多了一位年輕的女性:醫療技術公司Theranos創始人、總裁兼CEO伊麗莎白·霍姆斯(Elizabeth Holmes)。
2014年6月,2003年成立的Theranos完成一筆4億美元的融資,它的市場價值高達90億美元,擁有Theranos一半股權的霍姆斯也擁有了45億美元的凈資產,人們都對這個19歲創業的小姑娘取得的成就表示驚異。斯坦福大學工程學教授鮑勃·薩頓(Bob Sutton)評價本校輟學生霍姆斯時認為她和佩奇、扎克伯格一樣“始終堅信自己能做一些特別的事情”。
霍姆斯的特別之處在Theranos之前就已經顯現:她在得州長大、曾自學漢語、高中時就開始向中國大學出售C++編程器,在斯坦福大學攻讀化學工程專業時,她得到了去新加坡研究非典病毒的機會,回國之后就利用父母為她完成學業準備的資金創立了自己的公司,并在一年后輟學成為“全職企業家”。
“我當時就在想我能從哪些方面給全世界帶來最大的變化。”霍姆斯表示,她從一開始就找準了方向——醫學化驗。
一滴血的故事
幾乎所有人都有看病化驗的經歷,對于從小害怕針頭、經歷伯父因癌癥去世的霍姆斯來說,改變這個行業成了她的最大訴求。
“我記得她說,‘我不想要那種漸進式的改變,我想要一種全新的東西。”霍姆斯大學時的導師、斯坦福化學工程學教授錢寧·羅伯特森(Channing Robertson)回憶說。在從新加坡回來后不久,霍姆斯就向導師展示了她申請的第一項專利:一種既可以敷藥、也可以監測患者血液中各種指數并向醫生發送報告的繃帶,讓有33年教學經驗的羅伯特森也感嘆不已:“我曾經做過很多分別具有這兩項功能的工具,但我從來沒有想到把兩者結合在一起。”
于是,當霍姆斯表達創業意愿時,羅伯特森對其送上了祝福。在導師的建議下,霍姆斯為新公司取名Theranos,是英文Therapy(治療)和Diagnosis(診斷)的結合。公司所涉及的醫療診斷行業也充滿了商機:在美國,一年有100多億次化驗,為70%的醫生診斷提供依據,年總產值達到了100億美元。
霍姆斯進軍并改變這個百億行業的路徑是人們最常見的化驗手段——驗血,但是與我們所認知的驗血手段不同,Theranos的方法強調快速、準確、低成本。它只需要25-50微升的血液就可以完成70多種化驗,而傳統的驗血方法完成如此多的化驗項目往往需要3000-5000微升的血量。同時,Theranos的化驗在4小時內就能得出結果,比起一般需要半天甚至數天的傳統方法要快很多。更重要的是,霍姆斯公司的驗血成本只是其他獨立化驗室成本的一半,或是醫院化驗室化驗成本的1/10到1/4。
這些特性給予Theranos在整個行業內無法比擬的優勢。只需取少量血讓嬰兒、老人、孕婦甚至暈血癥和血液凝結障礙患者都可以安全地接受驗血;快速的檢測可以方便醫生盡快知道病理并制定醫療方案;低成本讓那些沒有交醫療保險或醫保較低的人也能享受到比較權威準確的血液化驗——對于志在推行全民醫保的美國政府來說,這無疑是一個非常有用的創新。
“Theranos的化驗室的面積只有一般化驗室的1/10甚至1/100。”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醫療中心CEO馬克·拉雷特(Mark Laret)說,“我們可以想象在醫院的手術室邊、戰場上的運輸直升機、軍艦、潛艇上以及災區難民營旁都可以設立Theranos化驗室,這是霍姆斯給我們帶來的改變。”
不過在霍姆斯看來,這樣只能算是“漸進式的變化”,而她期待的“全新的改變”則是整個行業的轉變。在國際戰略投資公司診斷行業分析師邁克·切尼(Mike Cherny)看來,如果Theranos的方式成為主流,那么它真的有可能改變整個醫療診斷行業。
也正是因為有著這樣的潛力,Theranos在過去的11年里發展迅速,目前其身家已經可以與歷史悠久的美國兩大獨立商業化驗室奎斯特診斷公司(Quest Diagnostics)和美國實驗室公司(Laboratory Corporation of America)相提并論,而霍姆斯也因此成為硅谷最年輕的靠自己創業成為億萬富翁的女性。
在質疑聲中成長
盡管Theranos發展迅速,但是即使在硅谷內部,非醫療界和投資界的人士對這個新興企業以及霍姆斯都不甚了解。這更多地是因為霍姆斯自身的低調,第一個注資Theranos的風險投資商蒂姆·德雷珀(Tim Draper)表示他從來沒有見過像霍姆斯這樣能夠如此低調地做生意并且保持很長時間的創業者,而他能夠第一時間了解Theranos并做出投資的決定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霍姆斯是他女兒的閨蜜。
德雷珀認為霍姆斯保持低調的原因是為了避免在化驗這個競爭激烈的行業中過早地吸引競爭對手的注意,使得Theranos可以在發展初期“在夾縫中求生存”。霍姆斯沒有證明德雷珀的說法是否正確,不過從Theranos成名后業界的反應來看,德雷珀的猜測有一定道理。
那些傳統的化驗室普遍對Theranos抱有懷疑的態度。最常見的批評就是Theranos一定使用了什么未公布于世的突破性技術來獲得在化驗速度、準確性方面的優勢。“我不知道他們(Theranos)測量什么,如何測量。” 奎斯特診斷公司醫務顧問理查德·本德(Richard Bender)說,“Theranos就是一個謎,這讓我們不得不懷疑他們的真實性。”
盡管霍姆斯一直強調“Theranos只是在使用一樣的化學和DNA檢測方法”,它的高效率只是建立在“合理的硬件組合和軟件優化”的基礎之上。不過業界很顯然對此不買賬,更何況,Theranos上下對自己的檢測技術守口如瓶并且從來不讓記者拍攝檢測設備的照片(媒體只知道這是一個像老式臺式電腦的設備),更加深了人們的懷疑。
這次爭論的背景是美國的所有化驗室都需要得到美國醫保服務中心(CMS)的授權才能投入使用,而奎斯特等傳統化驗室所用的檢測設備都是采購自西門子等制造商,這些企業只有在獲得美國食品藥品監督局(FDA)的許可后才能出售這些設備。Theranos目前只有CMS的授權,并沒有得到FDA的許可,因此有很多人指責使用自己設備進行檢測的Theranos鉆了監管的空子,美國實驗室公司甚至在游說FDA加上使用自身設備檢測的企業也要得到FDA許可的條例。
霍姆斯認為這完全沒有必要,她表示Theranos并沒有出售自己的分析設備,只是出售這些設備產生的數據,完全符合美國當下的法律環境。同時她還強調Theranos一直都在積極配合FDA。“我們一直都將我們每一份化驗結果上報給FDA備案,在這一方面我們比一些傳統化驗室做得還好。”霍姆斯說。
不過,霍姆斯也承認以FDA為代表的美國政府并不是那么好相處,從創業初期她就不得不花時間在監管方面與政府長時間打交道。在這一過程中,霍姆斯展現出除了連導師都自嘆不如的創新力以外的另一大特質——獨特的個人魅力。美國最富盛名的民事律師大衛·博伊(David Boies)坦言自己很仰慕霍姆斯,并愿意親自為Theranos擔任五年專利侵權案的辯護律師;91歲的美國前國務卿亨利·基辛格說霍姆斯“鋼鐵般的決心和出眾的智慧讓他(對Theranos)從有點懷疑到現在的狂熱態度”。
基辛格是Theranos的董事會成員之一,與他坐在一起的還包括前國務卿喬治·舒爾茨(George Schultz)、前國防部長比爾·佩里(Bill Perry)、一些前美國參議員以及前海軍陸戰隊將軍——如此豪華的團隊幾乎可以保證Theranos在未來的發展中不會受到來自政府方面的阻力。
改變世界的契機
不過,僅靠霍姆斯的個人魅力無法保證Theranos繼續成長,目前Theranos的盈利手段是向醫院出售自己的化驗服務,而在說服醫院方面,專業性是不可或缺的特質。
“當我第一次聽到伊麗莎白有關Theranos的介紹時,我以為他們是騙子。”曼哈頓特種外科醫院整形外科主任戴維·赫爾菲特(David Helfet)說,“不過她用大量的數據以及熱情洋溢的說明說服了我,最終促成我們醫院與Theranos達成了合作協議。”
赫爾菲特認為Theranos能夠帶給醫院的最大利益是能夠快速、準確、便宜地分析出院內交叉感染的源頭以及相應的對抗策略。“這將會是一個很大的改變,它有潛力改變我們行醫的方式。”
不過,這些也只能算“漸進式的改變”,而霍姆斯想要的“全新的東西”是Theranos帶來的即時健康信息,霍姆斯稱之為“可付諸行動的信息”(Actionable Information)。“將醫療體驗可消費化是我們的核心任務,獲取‘可付諸行動的信息是其中一個重要步驟。”霍姆斯在2014年4月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之前人們只是將化驗檢測當成醫療的一部分,而霍姆斯的理想是將其獨立開來成為一個真正的產業。“了解自身的身體數據可以幫助人們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她說,“Theranos的技術可以快速、高效地將這些信息反映出來并且促進人們采取行動,就像社交網絡上的交互信息一樣,這是我們改變世界的資本。”
目前Theranos的規模還很小,除了在帕羅阿托爾的總部外,Theranos只是通過與美國最大的連鎖藥店沃爾格林(Walgreens)的協議在后者帕羅阿托爾和菲尼克斯的21家藥店里設立化驗室,不過這份協議卻會在未來五年內將Theranos的化驗室帶往沃爾格林在整個美國的8600個門店,同時沃爾格林CEO格雷格·瓦森(Greg Wasson)表示會幫助Theranos擴張到自己在歐洲的合作伙伴。
盡管如此,霍姆斯表示Theranos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她將公司未來幾年的發展套路定為繼續強化技術,這是她在過去11年里一直做的。與過去相同的是她并不是對任何投資者敞開大門,“那些想要快速獲得回報的投資不適合我們,因為我們的成功需要花上很長時間”;與過去不同的是Theranos逐漸為外人所知,如何應對外界的關注和競爭將成為霍姆斯新的課題。
“無論是在董事會還是實驗室,她總是喜歡引發大家的討論并聽取大家的意見。”基辛格說,“我無法將她與任何我認識的企業家比較。這些人都很有能力和野心,但是沒有人像伊麗莎白這樣不在乎經濟上的得失,她就像一位僧侶,一心想要給美國甚至世界的醫療行業帶來新的變化。”
“我父母始終教育我,只要找準了目標,剩下的事情就容易多了。”霍姆斯說。現在她有了目標和工具,更有大把的時間,人們都在期待她能給為世界帶來些什么樣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