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面笑匠：“窮開心”點亮的生活與愛情

張斌

孫建弘和歐陽茜相識于一場演出。

2012年8月1日，作為上海淮劇團的喜劇演員，孫建弘被安排到駐滬部隊演出，歐陽茜也參加了那場演出。她的拉丁舞在孫建弘的脫口秀節目之前。當歐陽茜熱情洋溢地表演完之后，孫建弘上臺進行即興表演。他說：“你們知道為什么剛才那個女孩的拉丁舞蹈跳得那么火辣嗎？因為拉丁舞是辣出來的。”他當場模仿吃辣椒后身體反應，因為辣，身體開始如拉丁舞般扭動；然后“嚼”，身體扭動的幅度更大，把拉丁舞扭腰、甩胯、扭頭等基本動作表演得惟妙惟肖。詼諧幽默的脫口秀表演，贏得了臺下官兵的陣陣掌聲，也讓歐陽茜贊嘆不已。在返程的大巴上，歐陽茜主動坐在孫建弘旁邊，問起他的經歷。孫建弘告訴歐陽茜：27歲的他，出生在江西省景德鎮市，父母掃大街供自己讀完景德鎮戲劇學校。畢業后，他邊工作邊考取了上海戲劇學院，然后在老師的大力引薦下，進入上海淮劇團工作。

歐陽茜告訴孫建弘：她來自一個打工者家庭，5歲時，被父母帶到上海，父母辛苦打工供她在上海讀書。她舞蹈專業畢業后，在一個培訓機構當老師，平時為了賺點外快，承接一些演出活兒。臨下車時，孫建弘和歐陽茜相約吃辣面。在吃面時，孫建弘一個笑話接一個笑話地講，把歐陽茜逗得捧腹大笑。歐陽茜的如花笑靨讓孫建弘非常得意，他沒想到自己認為不值錢的笑話，竟可以讓一個女孩如此開心。因為吃面時彼此的快樂記憶，加之彼此都沒男女朋友，孫建弘有事沒事就找歐陽茜一起玩，彼此的感覺越來越好，歐陽茜逐漸走進孫建弘內心某個溫柔的角落。

2012年8月12日，是百年一遇的最強流星雨，孫建弘特意騎上摩托車，帶著歐陽茜去奉賢區海灘觀看。當晚10時許，皓月當空的夜幕里流星開始劃過。對著流星，兩人的許愿竟都是“每年今日和你一起看流星雨”。在流星雨的見證下，愛情悄然來臨。交往一段時間后，孫建弘特意提出拜見歐陽茜的父母。不想，女友父母生活的艱難竟把孫建弘震撼得有些發蒙了。

那天晚上，孫建弘眼前晃來晃去的，都是歐陽茜的父母貧寒的生活。這對苦難的父母在上海窮其一生打拼，才將女兒培養到大學畢業成為舞蹈演員，他們對女兒的期望可想而知，自己能背負得起這樣的期待嗎？自己真能給眼前這個女孩帶來幸福并幫助這個苦難的家庭走出貧民窟嗎？想到此，孫建弘的內心頓時翻江倒海。

第二天晚上，孫建弘主動邀約歐陽茜出來，給她講了一個自己從未對外人提起的往事：他的父母是掃街的環衛工，在學校讀書時，他總是最后一個到食堂吃飯，而且每次剩飯都是用飯盒把飯按了又按，最后還要倒上食堂的菜水。然后飛快跑到馬路邊，和掃街的父母分食。父母好不容易供他上了大學，但畢業進入淮劇團后，工資十分低，為了不再給父母添麻煩，他擺過地攤，扮過小丑，也參加過一些電視臺的節目，但事業一直沒有起色。想起父母對自己的付出，他傷心、難過卻又無能為力，表面整天面帶笑容，內心對自己、對事業、對生活卻失望透頂，沒人的時候經常悶吃悶睡，體重這才達到200斤。

孫建弘真誠地對女友說道：“我是一個自己都沒有方向的窮光蛋，而且大你七歲，你這樣的家庭，需要找一個有經濟能力的男友，我給不了你需要的幸福……愛情不能只是流星雨和笑話，還有柴米油鹽。”歐陽茜被男友的話深深刺痛，她痛哭流涕又異常堅定：“我也是屌絲，在大都市里，我們兩個屌絲就不能開心嗎？我們在一起，至少內心是開心的。”

歐陽茜又傷心又難過又氣憤，孫建弘也聽得心酸不已，與歐陽茜相處的點點滴滴又在眼前浮現。良久之后，孫建弘提議：“那我們兩個屌絲就賭一把命運，我們從擺地攤開始，如果我們能堅持下來，能改善生活，并依舊覺得開心，我們就在一起。”歐陽茜抱著男友，含淚點頭，然后含淚笑道：“為表示你不甘當屌絲的決心，你得減肥。”孫建弘與女友拉鉤相約。

下定決心的那一天起，孫建弘就擺正心態，努力與女友一起，把屌絲的生活過得有味道。因為歐陽茜學的是舞蹈，對控制體重很有經驗，每天，孫建弘就在她的指導下吃喝、運動。為了賺錢，下班后或雙休日，孫建弘就會拉著貨物箱，在上海的地鐵站口或人行天橋擺地攤，賣一些都市年輕人需要的襪子、手套、圍巾等物品。

2013年初冬的一天，孫建弘和女友在天橋擺地攤，突然天降大雨，歐陽茜和男友把東西放進貨物箱，跑到附近的商場避雨。當兩人跑到商場，已被淋成落湯雞。看著女友嘴唇凍得發紫，孫建弘無奈地伸出手去暖她的手。他翻開錢包，包內進貨后只剩下10元錢，無法為女友買新衣服換上。孫建弘痛心地說：“這樣下去你肯定會感冒，我們還是坐地鐵回出租屋吧。”歐陽茜眨著大眼俏皮地說：“你這不是有10元錢嗎？你幫我買一杯熱奶茶吧，我把你捧在手心就不冷了。”孫建弘含著淚為女友買了一杯熱奶茶，女友喝了一口后推給他說：“我們一人一口，等雨停了，把今天帶出來的東西賣完再回去。”那一次，雨停后，歐陽茜濕著衣服，和男友在天橋硬站了兩個多小時叫賣。也許是過往行人感受到了這對年輕人的堅韌，那一次，他們帶出來的物品兜售一空，兩人開心不已。

還有一次，孫建弘正在和女友在地鐵站臺內賣小物件，一名城管人員正準備過來沒收他們的東西。機靈的歐陽茜在地鐵站內來了一段即興拉丁舞，引來了許多乘客的圍觀。等城管人員突破“人墻”時，孫建弘已將擺在地上的小件收到了拖包內。等躲過城管人員“追捕”，孫建弘有些愧疚：“你要是找一個有錢人，也不用受這份罪，你跟我，只能是窮開心，活受罪。”歐陽茜笑瞇瞇地說：“窮開心才快樂。”

有女友的相伴，孫建弘越發感覺身上有責任：他不能讓這樣的女孩沒有依靠。那是一種隨風飄蕩了許久的風箏找到了線的踏實。為了能賺更多的錢，孫建弘在夏天穿著大棉襖，在上海的大浴場演出講笑話，還須按老板的意圖，扮成小丑拉顧客參與。而每每最后一個動作，是他穿著大棉襖跳進深水浴池中，“掙扎著”被工作人員撈起來。每每看到顧客漠然的表情，站在看臺旁邊的歐陽茜就會感覺難受，但當男友在舞臺上對她擠眉弄眼時，她又開心不已。endprint

就這樣，艱辛的生活沒有磨壞愛情，反而讓兩人在貧窮中更深更透地感悟生活和相依。“不知其苦、只知其樂的奇葩屌絲”。無時不在的笑聲和快樂，點亮了他們的生活，也點亮了他們的愛情。兩人經過勤扒苦做，終于有了一點積蓄。經過一年多的交往，孫建弘感覺時機成熟，他該向女友求婚了。

2014年情人節當天，孫建弘去培訓中心接女友，女友剛教完拉丁舞，孫建弘就鉆進了教室，他從褲袋里拿出一個紅辣椒，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說：“我今天給大家表演一段舞蹈，請你們為我見證！”歐陽茜不知所措，不知男友要干什么。男友邊嚼辣椒邊模仿她跳拉丁舞，邊吃著辣椒邊跟女朋友說：“跟著我，帶你吃香的喝辣的。”說完，孫建弘變戲法般地變出了一個易拉罐柄扎成的“戒指”，戴在女友的手上，深情地說：“嫁給我吧！”歐陽茜嬌羞地答應了男友的求婚。令歐陽茜驚喜的是，男友雖然求婚沒有送她真戒指，但他已攢到了在上海郊區買新房的首付。歐陽茜和男友一起辦完新房首付手續，看到房產交易合同上自己的名字，她流下了激動的淚水，男友不僅只帶她看流星雨，還讓她感受生活的不易，這個能終身給自己講笑話的男人，注定是她的一生所托。歐陽茜告訴孫建弘，與他在一起，雖然沒有錦衣玉食，但真的非常快樂。而他真的很有才華，一定能在喜劇界打出一片天地。

2月底，上海東方衛視大型真人秀節目《笑傲江湖》征選手，歐陽茜鼓勵孫建弘報名參賽：“我覺得這個節目特別適合你。”孫建弘連連擺頭，表示自己不會參加。原來，早在孫建弘畢業的第二年，他就曾參加過上海娛樂頻道主辦的《一笑成名》，獲得了亞軍，當時他也以為自己成名了，把獲得的獎金拿來大肆請客，一時各家電視臺也請他演出，但一陣風后，他又重回原點。孫建弘表示，戲曲這類表演叫好不叫座，不像明星歌手有豐厚的回報，他只想工作之余老實擺地攤，養活老婆和家人。

歐陽茜鼓勵說：“把我們的快樂告訴那些同樣在都市打拼的屌絲，肯定能給他們一些力量。”她建議孫建弘就把兩人平時生活的段子表演出來。在女友的鼓勵下，孫建弘打開心結，站上了這個舞臺。孫建弘擅長模仿易中天老師，他決定在《笑傲江湖》中表演“百家笑談”系列。

“我就是我，不一樣的焰火”，他要告訴人們一個苦樂的愛情故事。他決定從自己和女友相識跳拉丁舞的段子表演起。他開場神情嚴肅端莊，可一開口便說出“‘拉丁就是別人的屁股上有個釘子，你幫他拉出來”，立刻逗得觀察員吳君如笑出了眼淚。孫建弘那種苦中作樂，冷峻幽默的表演，不但得到了馮小剛等四位觀察員的全票通過，也以現場觀眾復賽票數最高的選手進入決賽，這位“冷面笑匠”也被宋丹丹稱為“可以成為中國喜劇界一顆巨星”。最終孫建弘冷峻幽默的表演，得到了馮小剛等四位觀察員的全票通過，獲得《笑傲江湖》總冠軍。挑剔的馮小剛大大贊賞了孫建弘對生活的樂觀態度：“你能獲獎，你要感謝你這段窮開心的生活。”孫建弘連連點頭。

獲得冠軍的孫建弘一夜爆紅，央視與多家衛視都曾邀請孫建弘去參加節目，演出邀約更是紛至沓來，但孫建弘都一一婉拒了。他握住歐陽茜的手，說道：“我們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裝修房子，然后在那個窩里，永遠窮開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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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張 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