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血病媽媽以死換生！母愛的悲壯撕裂

劍峰+青兒

冒死生子：白血病女孩那顆感恩的心

1986年，付振娟出生在河南省南召縣太山廟鄉，父親付廣文和母親李桂香是農民。身為老大，她有弟弟妹妹，從初中開始就在漁具店打工，掙點微薄的收入。

她在2005年考上了鶴壁職業技術學院，大學畢業后進入深圳平湖創金美科技公司當質檢員，工作待遇優厚。弟弟妹妹要考大學了，付振娟正要松口氣，命運卻撕出了一條裂口——2010年8月，她腹痛、乏力，高燒不退，10月15日被確診為急性髓系白血病！

父親付廣文拿到化驗報告，頓時兩腿發軟。懂事的弟弟妹妹即刻輟學到南陽打工。全家只有一個信念：無論如何也要救治一直為全家付出的付振娟。

兩次化療不成功，付振娟到河南省腫瘤醫院做了第三次化療。家人瞞著她做了骨髓配型，都沒配上。絕望之際，醫生告訴付廣文，付振娟也許能嘗試自體造血干細胞移植。全家人喜極而泣，付廣文立刻告訴女兒：“妮兒，給你說實話，你不是貧血，是白血病。醫生說可以治好。”付振娟大吃一驚問道：“多少錢？太貴就不治了，把錢留著給弟弟妹妹讀書。”弟弟妹妹都哭了。

為節省開支，付振娟回家養身體。看到家里弟弟和妹妹的復習資料碼在書桌上，小山一樣擋住了半邊窗戶，付振娟啥都明白了，心痛得難以言喻。

2011年5月，付振娟的身體進入可以手術的狀態。付廣文拿出全部積蓄，又借8萬元高利貸，湊夠了手術費用。帶著一家人的血汗與希望，付振娟含淚到腫瘤醫院接受了自體造血干細胞移植術，主任醫生付粵文主持手術，手術非常順利。

手術成功引發了河南媒體爭相報道。付振娟對家庭的責任心、與病魔抗爭的故事也感動了不少讀者。

6月23日是付振娟出院的日子，病房里忽然涌來不少陌生人。鮮花、果籃、友善的笑臉，付振娟手足無措。一個其貌不揚的男孩子真誠地說：“我叫晁元，和你同歲，南召老鄉。在網上看了你的故事很感動，能擁抱一下嗎？”付振娟一怔，長這么大她還從沒被男生抱過。晁元大大方方地抱了抱付振娟：“加油！”然后所有人都過來抱了抱她。一股暖流漫過付振娟的心田。

好心人找了一輛車送他們一家回南召。臨別時，晁元主動和她交換了電話號碼。估摸時間差不多了，晁元發短信來問：“到家了嗎？”想著他在南陽上班還一直惦念自己，付振娟被幸福強烈撞擊。付廣文發現女兒的嬌羞樣，提醒她：“咱情況跟別人不一樣，不要連累別人，啊？”

不料幾天后，付振娟在家里看書，晁元忽然拎著大包小包出現了。付振娟激動地問：“你怎么來了？”晁元告訴她，每天忍不住想她，必須來看看。付廣文五味雜陳，招待晁元進屋坐。他支走女兒語重心長地對晁元說：“振娟身體不好，不能跟正常女孩一樣談婚論嫁，我們也欠了不少錢……這件事你得先考慮好、全家都考慮好，別中途變卦，振娟受不了這樣的打擊。”

臨走，晁元認真地說：“你爸爸說得對，我不能傷害你。我先和父母商量，他們如果反對，我再也不來打擾你了。”晁元走后，付振娟每天都坐在門口等他。

2012年農歷大年初三，飄起了鵝毛大雪。付振娟坐在窗戶邊烤火，院子里忽然傳來“咯吱咯吱”的腳步聲，晁元拎著厚禮笑吟吟地走進來，付振娟幾乎飛奔著跑出去，在大雪中和晁元抱在了一起。

一家人得知情況后，晁元的父親說了：“她沒病更好，有病咱繼續治病。”付廣文聽后很感動，覺得女兒值得托付給這樣一家人。農歷三月十二，付振娟和晁元在他的老家南召縣柳山鎮舉行了簡樸的婚禮。

離婚大戰，她“搶”到了一個垂死的女兒

婚后晁元去廣東打工。他剛走，付振娟忽然發現自己懷孕了。她興奮不已，立刻上醫院咨詢怎么保胎。醫生大吃一驚：“你自己都保不住，怎么保別人？”

她又到腫瘤醫院找最信任的付粵文醫生。付粵文醫生也強烈反對她生子。

她一路哭回南召。她是一個被死神吻過的女孩，是晁元給了她那么多美好，帶她從黑暗飛往鮮花滿地的山坡。除了孩子，她對這個男人無以為報。而且，孩子是自己生命的延續，死過一次的人更加懂得珍惜生命。付振娟決定，無論如何要把孩子生下來。

9月底，付廣文到柳山鎮去看她，但付振娟借故避而不見。付廣文滿心狐疑。第二天他殺了個回馬槍，一見女兒他的頭“轟”一聲大了，女兒竟然懷孕了！他打電話吼晁元：“你不知道她不能生娃嗎？”晁元的母親聽到，不高興地撇撇嘴，進屋，把門摔得山響。一下子，付廣文意識到，這樁婚姻沒有他想象的那么好，天真的女兒還一無所知。

付廣文將女兒接回家親自照顧。由于她負荷不了懷孕的壓力，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頻繁感冒發燒。付廣文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你這個樣子，晁家能耐心伺候你嗎？”付振娟笑笑說：“他們能要我這個媳婦就不錯了，我要懂得感恩。”

2012年11月28日，付振娟在南陽中心醫院早產生下5斤2兩的女兒。醫護人員如臨大敵，幸虧生產過程中沒有發生大出血。

醒了，麻藥勁兒也過了，付振娟不顧一身疼痛，喜悅地打電話給晁元：“給孩子取什么名字呢？”晁元說：“你定吧。”付振娟吻著孩子粉嘟嘟的腳丫，給她取名晁御珍，寓意為最珍貴的寶貝。當天中午，晁元從廣東趕到醫院，態度冷淡，逗了一會兒女兒就坐在旁邊玩手機。付廣文心中冒火，把女婿叫出去斥責：“振娟冒生命危險生娃娃，你好歹關心她幾句！”晁元無奈：“以前我們都以為白血病做了手術就好了，誰知她一輩子都是個病秧子？我們一家人心里也不痛快！”付廣文心寒到了極點。

付振娟的妹妹振燕勸爸爸：“我姐有病不能干活，在婆家受委屈也正常，不受委屈那是人家高風亮節，咱們能苛求誰高風亮節呢？”

趁晁元出去打水，付廣文提出讓女兒回娘家坐月子。女兒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下來。她堅定地說：“不。有孩子了，他的心肯定能被我焐熱。”

女兒還是向往美好的感情啊。付廣文心如刀絞。

出院后，付振娟又感冒了。她怕傳染給女兒，便讓晁元去醫院開點藥。晁元不舍得花錢，就在鎮上的小診所里開了一點藥。付振娟吃過藥，病情更重了，可晁元不愿意再管了。

付振娟頭上纏著月子帽，半躺在床上艱難喘息。隔壁，傳來晁元打游戲的音樂聲。她的眼淚慢慢溢出來。她終于明白，這脆弱的恩情，其實早就不值得她拿生命去回報了。

生子后付振娟身體垮了大半，頻繁地出現哮喘、咳嗽。有一次在飯桌上把飯全吐出來。在一旁吃飯的丈夫立即站起來，一臉嫌惡地走開。最后婆婆過來給她倒了一杯水。

滿月后，女兒得了肺炎，在南召縣人民醫院住院一周，花費近7000元。婆家認為是付振娟照顧不周才導致孩子生病的，因此醫療費應由付振娟一人承擔。付振娟哪有收入？無奈之下她艱難地抱著孩子回娘家要錢。一進家門，她就放聲大哭，家人肝腸寸斷。

付振娟決定把身體養好外出打工，她對家仍抱著一線希望：她能掙錢能為家里做貢獻了，希望丈夫和公婆對她的態度有些轉機。

付振娟的身體慢慢調養過來了，她狠心地把女兒交給父母，到中南鉆探公司上班……然而，對女兒的思念，無時不在焚燒著付振娟的心。有一次見到一個母親抱著一個嬰兒，她立馬想到女兒，不禁在路邊傷心地痛哭。

2013年正月初六，付振娟忽然接到父親的電話，女兒被婆家來人搶走了！很快晁元打來電話：“如果你同意離婚而且不要撫養費，我們就將孩子給你送來。”正在為婚姻而努力的付振娟，震驚得說不出話……幾天后，晁元又催付振娟。她失聲痛哭，不愿放手婚姻。

2013年5月，付振娟的公公打電話告訴付廣文：“孩子昨天晚上哭了幾聲，沒氣了。”付廣文萬分震驚，立馬趕到晁家，見晁元一家有說有笑，他問：“孩子呢？”付振娟的公公說：“已經埋了。”

付廣文氣憤地跑到柳山鎮派出所報案，民警來到晁元家要求驗尸。付振娟的公公這才把孩子抱出來，稱此舉只是為了逼付振娟離婚。

付振娟聞訊氣得渾身抽搐。事已至此，婚姻再無維系的意義。付振娟決意要回女兒，回家離婚。

2013年7月26日，付振娟與晁元離婚。辦完了手續，付振娟在民政局一見女兒，就嚇了一跳！女兒又黃又瘦，肚子特別大，精神異常。她抱著孩子輕飄飄的身體，哭得透不過氣來。

付振娟抱著女兒來到南陽第二附屬醫院做檢查：嚴重營養不良，肝脾腫大，趕緊住院。付振娟把孩子放在床上，細細鋪開她的小被褥。孩子一邊吃手一邊安靜地看著她。

付振娟帶淚笑著對她說：“珍珍，我是媽媽，媽媽回來了，再也不離開你了，好嗎？”孩子忽然咧嘴笑了，稚嫩地叫了一聲：“媽媽——”

8月中旬一天早上，兒科主任王榮林找付振娟，神色凝重地問：“孩子爸爸呢？”“我們離婚了，有事您跟我說。”王榮林猶豫了一下。付振娟的心也一下子墜入黑洞，緊張地看著醫生，不敢動，不敢說話。王醫生嘆息：“孩子先天性膽道閉鎖，一般活不過一歲……以現在的情況看，不趕緊換肝，她的時間不到三個月。”

晴天霹靂！付振娟當即癱倒在地。

從南陽到上海的感動：悲情母女春暖花開

付廣文火速趕到了醫院。已經清醒的付振娟神情毅然地告訴他：“珍珍還有一線希望，我要以命一搏！我把肝割給她！要是我不在了，你們照顧好她。我對不起你們，你們把我養大我還沒來得及孝敬你們，還讓你們幫我養孩子……”

付廣文悲慟至極，一把推開女兒：“我捐！”

付廣文的配型失敗。王榮林拿到付振娟的化驗單嚇了一跳，她的血小板很低，白細胞高得驚人。得知她患過白血病，王榮林無奈地說：“取你的肝就是取你的命，全國不可能有一家醫院敢做這臺手術。”

絕望中，付振娟卻從醫生的口氣中聽出她是配上型了的。她決定多找幾家醫院問問。9月4日，付振娟來到腫瘤醫院找付粵文醫生。付粵文剛下班，一邊和付振娟聊她的病情一邊下樓。走到拐角，付振娟忽然“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將女兒的病歷舉到付粵文的面前……她表示愿和醫院簽合同，自己的死活與醫院沒有關系，乞求付醫生幫她找個熟人做手術。付粵文難過地說：“醫生只能治病救人，哪有生殺大權呀。”

連最信賴的醫生也拒絕了她，付振娟萬念俱灰。

回附二醫院的公交車上，付振娟拿出手機貪婪地看女兒的相片：明亮的眼睛如同星辰，嘟起的小嘴如同花瓣。這是她的孩子，她身體的一部分，她向世界延伸的鏈接，她向命運叩問的答案。她的眼淚一顆顆落到手機上。她已經決定了：自殺，救女！

10月16日，珍珍病情惡化，腹大如鼓。付振娟讓妹妹付振燕到醫院照看珍珍，她回到家里最后一次給爸爸做了一頓飯，把屋子收拾整潔明亮。而后她到鎮上網吧給妹妹寫了一封信：“一想到她只有一個月的生命，我恐慌得沒法活了。我整夜不睡，聽她的呼吸，怕忽然中斷。她必須好好長大，讀書、戀愛、結婚……我的一生有許多不幸，但也得到了許多快樂。作為母親我別無選擇……18日早上9點到住院部三樓女衛生間找我，請求醫生把我的肝移植給她。”

付振娟把這封信設置在18日上午9點定時發送。回到醫院，她叮囑妹妹：“我找到一個很有名的醫生，他后天早上9點給你電子郵箱發信，你準時打開看，那是能救珍珍的法子。”妹妹迷惘地點點頭。

18日上午8點半，醫生查房后，付振娟就把女兒哄睡，吻了吻她的小臉，然后到三樓衛生間用鋒利的刀片劃開了腕動脈……當鮮血噴涌而出，她臉上甚至漾出了笑意，然后努力把手放在便池上方……

8點34分左右，一名女護士上衛生間，發現隔壁流出大片鮮血。她從隔斷下面看過去，頓時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付振娟被迅速送到了急救室搶救。此時付振燕也看到了遺書，大驚失色，全家一面報警一面瘋狂趕往醫院。經搶救，付振娟脫離生命危險。得知她自殺是為了把肝捐給女兒，醫護人員無不落淚。

也許付振娟救女的意志感動了上天，珍珍的身體竟有所好轉。可沒有肝源，珍珍仍然撐不了多久。她精神萎靡，除了痛苦呻吟，其他時間都在昏睡。一天晚上電視里放喜羊羊和灰太狼，珍珍睜開迷蒙的眼睛看了一下，閃過了一線喜悅。付振娟激動得大叫：“你想看電視嗎？那是一只羊，這是一只狼，羊住在羊村里……”護士于心不忍，勸她：“你女兒又睡了，她太疼了，讓她睡吧。”付振娟不管不顧，一直講啊講啊，直到自己淚流成河。

上蒼有眼。12月的一天，南陽愛心人士王青松和雷克探望病號，意外聽說了付振娟的故事，震驚不已。當他們從付廣文口中了解到付振娟從小就是特有責任心的人，對父母、對弟弟妹妹、對丈夫、對公婆、對孩子，對所有人掏心掏肺。他們熱淚盈眶，立即決定：全力以赴，伸出援手！

他們立刻發動了募捐。南陽市蒸蒸日上主題餐廳將開業的4萬禮金義無反顧地捐出，總計18萬元捐款在短短的三天就全部到位。同時，雷克又為珍珍聯系到了上海交通大學附屬仁濟醫院……

2014年3月13日早上，仁濟醫院。沈從歡醫生滿面春風地走進病房對付振娟說：“有人給珍珍捐肝，配型配上了。”付振娟不敢相信耳朵：“誰？”沈醫生說：“一個愛心人士，不想出名，和醫院簽了保密協議和無償捐贈協議。他向你轉達一句話：要堅強地活下去。”付振娟聞言，淚如雨下。

3月28日下午兩點，沈從歡教授主刀為珍珍做了肝移植手術：3公斤腹腔積液被吸出來，珍珍的大肚子一下癟了；供體31%的肝臟被取出，小心翼翼地移植到珍珍的體內……整整8小時后，移植成功。

付振娟和父母、弟弟妹妹一起站在手術室外等待消息。當見到沈醫生一臉疲憊地走出，向他們比了個“勝利”手勢，付振娟再也堅持不住，暈倒在地。

目前付振娟帶著基本康復的女兒在南陽北郊租房而住，靠做家教掙點錢養活女兒。一個悲傷的故事，終于寫上了美好結局。說起自己的經歷，付振娟無盡感慨——狹窄的愛是為了獲得，而真正的愛如此磅礴，她就算是窮其一生也無以為報。今后，無論多么難，她也要把女兒培養為一個懂得奉獻和感恩的人。人生多苦難，人性有陋癖，但愛和奉獻讓靈魂熠熠生輝，讓這個世界灑滿光明。

（晁元為化名）

編輯/夏志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