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淚的三輪車

盛明揚

成長中的困惑，誰是最好的老師？

——題記

一直到現在，我仍然能清楚地記得爸媽對爺爺奶奶的那種不滿，那種憎恨，那種無形的排斥。特別是媽媽，對爺爺那種不屑的目光更令人寒心。我不明白，是什么讓一家人行同陌路。

兒時的我，性格內向。也許是因為家庭不和睦，也許是因為媽媽過于嚴厲。總之我沒有朋友，連上下學也是獨來獨往。

那是一個烈日炎炎的夏天，太陽像一個大火球高掛在空中，小草也被曬得低下了頭。我和往常一樣，背著沉重的書包，無精打采地走向校門。每天的這個時候媽媽都會來接我。

校門口的馬路被曬得軟綿綿的，像我的兩條腿。

媽媽怎么還沒來，都啥時候了，連門衛老大爺都想睡覺了。我焦急地東張西望，太陽炙烤著大地，仿佛要把所有的生靈都烤焦了似的。我心里一個勁兒地埋怨著媽媽。

突然，我隱隱約約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叫我，我回過頭去，樹蔭里閃出一個推三輪車的老人，他正樂呵呵地看著我。哦，是爺爺！我生硬地擠出兩個字：“爺爺！”

“唉——”爺爺那顯得疲憊的臉上帶著笑容，帶著十分的滿足。

“阿明，放學了？媽媽沒來接你？”他步履蹣跚地走到我跟前，“來，坐在爺爺的三輪車上，爺爺帶你回家。”

“不用了，媽媽會罵的。”我說的是真的，媽媽經常教訓我，不要理爺爺。雖然我不知道為什么，但我知道不聽媽媽話的后果。

爺爺的臉色一下子變了，變得說不出的難看。但還是說：“你看，天那么熱，你的書包又那么重，會熱出毛病來的。來，爺爺帶你回家！”

“去吧，孩子。你爺爺每天都在那邊的樹蔭下看著你，只是你沒注意。”門衛的老大爺說。

看著他滿臉的皺紋和那件被汗水濕透的襯衫，我的心中一陣刺痛，還帶著些同情。但想想媽媽那張毫無表情的臉，我還是說：“不，我還是走回家吧。”

“不要緊，反正我也沒事，你就上來吧！”言語中竟流露出一絲懇求。

其實我也不想在大太陽下走路，多熱啊！我順勢坐到了車上。

爺爺看見我上了車，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了，神情也緩和了許多。他連忙摘下草帽戴在我頭上，又幫我拿下了書包，用他那充滿汗臭的襯衫給我擦了把臉：“明明，坐好了，我要出發了。”說著，他好像干完了什么大事似的，顯得格外輕松自在，還高興地哼起了小曲兒。

“要過橋了，小心啊！”爺爺提醒我。

那座有些年份的橋，又高又陡，橋上還有一個個大小不一的水坑。爺爺用力地踩著腳踏板，身體彎得像一張弓，一上一下，努力地向前蹬。由于橋的坡度太大，爺爺不得不下車，一手扶著車把，一手拉著車座，臉繃得通紅，手上的青筋暴起。我能聽見他的喘氣聲，能看到他脖子上的汗珠。有好幾次，車子都險些從陡坡上滑下去。

我說要下車，爺爺無論如何不肯。

烈日還是那么無情，河水好像要燒開的樣子，魚兒也不時地出來透氣，樹上的知了叫得讓人心煩意亂。經過爺爺的努力，車子終于像老蝸牛似的爬上了橋。

爺爺回過頭來，看見我滿頭大汗，心疼地對我說：“阿明，你等一下，爺爺給你買棒冰去，你要乖，不要亂動！”他拍了拍我的小腦袋，笑了笑，慢慢地走向小賣部。

我呆呆地望著爺爺那瘦小的背影，眼睛模糊了。我越來越不明白：媽媽是怎么啦，爺爺對我這么好！

“老王，買支棒冰。這是我的孫子，今年都9歲了！”

“哦，這么秀氣的孫子，你好有福氣啊！”

“哈哈……”爺爺的臉上燦若菊花，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老張，怎么只買一支？給誰吃啊？”旁邊的人和他打趣。

“我老了。這是給我寶貝孫子吃的。”

“你孫子？以前怎么沒見過”

“……”爺爺的笑容僵在了臉上，默默地拿了棒冰挪了過來。

“阿明，我回來了。你看，大雪糕！快吃吧。”說著，他已經用他那只長滿老繭的大手剝開了棒冰，塞到我嘴里。

“爺爺，你吃。”我把棒冰放進爺爺的嘴里。

“唉——，乖孫子，我的好寶貝兒！” 爺爺的臉上又樂開了花，“你吃吧，爺爺不吃，爺爺怕冷。”

“明明，過來！”媽媽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了路邊，“你怎么這么不聽話？叫你不要吃別人的東西！”

媽媽滿臉怒氣，一把搶過我手里的棒冰，丟在了三輪車上，拉著我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悄悄地轉過頭去，只見爺爺呆呆地站在三輪車旁……

那支棒冰正在融化，滴落下來，像在流淚，更像在滴血……

“爺爺——”我掙脫媽媽的手，不顧一切地撲向了爺爺……

我知道，成長中會遇到很多困惑，但我更知道，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師。我要勇敢地對媽媽說：“你們也會老，也會需要照顧，你希望以后的我像你們一樣嗎？”

（指導教師 黃寧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