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感詞

劉俏到

行走江湖多年的資深網民，誰沒跟敏感詞有過幾番艷遇？聰明的網站會用某個星狀符號自動替代敏感詞，悄無聲音替你整容；不聰明的網站，會讓你不改掉敏感詞就不能發言，讓人有一種“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的株連感。傳說中還有一種愚蠢的網站，會把敏感詞自動替換成“敏感詞”三字，導致出現類似“世界上最大的敏感詞公司敏感詞撤出了敏感詞”。

我也做過網管。做游戲網管時，敏感詞的好處是讓競爭對手沒法在我這兒正常發帖拉客。做論壇網管時，敏感詞的好處是讓大家沒法正常罵人掐架，就算他們還會改用字母問候彼此的母親，但起碼沒那么暴露。我理解這種必要性，就像理解“小姐”終于成了美女們的敏感詞，“老師”也快要走上敏感詞的倒霉之路。也許現在的“老師”“小姐”以及從前的“圣人”“大師”，都會在不知不覺中被取締了。

每個時代的每個人都逃離不過自己的敏感詞。在唐代，杜甫的敏感詞是“閑”，因為他的父母叫杜閑，所以杜老師要避諱，他詩里不能出現閑字。現在杜甫詩集里有屈指可數的幾個閑字，據說多是后人誤抄誤傳，或是為了避開后世的敏感詞而用回了杜甫的敏感詞。同樣在唐代，李賀的敏感詞是一切與“晉肅”同音的字，這直接導致他不能考公務員，因為按照唐朝的《嫌名律》，他不能做“李進士”。韓愈為李賀打抱不平，說父名為晉所以不能做李進士，那如果父名有“仁”是不是就不能做人呢？盡管有韓老師撐腰，但畢竟人言可畏，李賀終其一生也未當成進士。

誰也不要小看敏感詞，它在本質上就是一種雖然規模甚小但堅硬無比的世界觀。比如對很多美女來說，她們的世界多半有個敏感詞叫“胖”或“肥”。盡管調查顯示，很多瘦男更中意豐滿美女，但這不重要。盡管江湖術士反復強調，豐滿美女更加旺夫，但這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瘦些，再瘦些，更瘦些。

人有多小膽，敏感詞就有多高產；地球有多遠，敏感詞就能走多遠。就連我六歲的兒子，大字不識幾個，也有了一個敏感詞叫做吃。每當你叫他關電視的時候，他那種茫然無知的樣子能令你擔憂他是否失聰。但只要有誰說到吃，他馬上就能聽到，不管他是在客廳在臥室還是隔著兩堵墻玩玩具，他都會用百米沖刺的速度來到你面前，和你共同關注一下吃的問題。兒子的敏感詞導致他的臉越來越圓，也導致我和他媽創造了一種手語，使得我們可以背著兒子啃點零食而不被他發現。

（黃強薦自《中國新聞周刊》）

責編：小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