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心輕放的光陰

素手牽裳

那年，我參加一個為期一年的學習班，與經緯同桌，他是一個留著小平頭、高大帥氣的男生。

每天上午上課，下午體育比賽，晚上討論或者舞會。工作之后參加學習，有種重返校園的感覺，我很珍惜這個機會，如饑似渴地學習，這就在考試中派上了用場，經常幾個人搶我的筆記。這其中自然有他，第一個夸我字寫得好的就是他。青春時代，未婚的我得到異性的贊許，自然興奮了許久。而經緯是團干部，善于與人交流，每到下課，我們就談論一些感興趣的話題。他幽默風趣，帶著淡淡的地方口音，說起話來像表演小品，自然吸引了很多人，圍繞他就有了一個小圈子，我倆是中心。

學習的地方是座老樓，有些小生靈經常出沒，給單調的學習生活增添了很多樂趣，比如飛進來的一只小鳥，窗外翩翩起舞的幾只蝴蝶。一次，不知道從哪里進來一只老鼠，看到這么多人，就滿屋亂竄尋生路，恰巧鉆進我的桌格，懼怕老鼠的我，被嚇得不知所措，呆坐在椅子上，手腳冰涼。還是經緯反應快，一下子把我拉到旁邊，自己用墊子堵住桌格，搞定了老鼠。這時，我才長長出了一口氣，還沒來得及說聲謝謝，眼淚就嘩地流下來。經緯像哄小孩子似的摸著我的頭：“摸摸毛，嚇不著，別怕別怕，沒事了。”他的動作引來周圍同學不懷好意的笑，我也一下子臉紅了，后來他笑我，像個小女生，還怕比自己小那么多的老鼠！

最喜歡每天下午的體育活動，我喜歡打排球，經緯也喜歡，我們自然就是一個隊的，一個眼神，就完成了一個傳球，一個會意，就成就了一次扣球，我們總是大獲全勝。打累了，我就坐在球場邊，仰起頭，看著他們打球，目光很多時候都放在了經緯身上，他也在打球的間隙，不時看我，做個鬼臉。他健美的身姿在我眼前晃啊晃，汗水濕透了他的衣服，散發出男性的魅力，有時四目相對，似乎能撞出火星。我多么愿意就這樣讓時間定格，永遠停留在那個球場的下午，陽光透過樹枝，投射在散發著汗水味道的水泥場地上；蟬，沒完沒了叫個不停，和我們的吶喊聲交織在一起；婀娜的柳樹慵懶地在微風中搖擺腰肢，一切都太美好，美好得有些不真實，讓人想小心珍存，害怕光陰的點點流逝。

一年很快過去，我們不想說再見，但因為矜持，或者過于現實，害怕不確定的未來，誰也沒提再次相逢。那時沒有手機，沒有電腦，他在遙遠的江城，我也在他鄉，從此天各一方，那段懵懂的愛也戛然而止。每次聽到“我也是偶然翻照片，想起同桌的你”，就會想起他，想起那些陽光下汗流浹背的午后。后來，去他的城市出差，感覺特別親切，只因為他在這里，突然想知道這些年他過得怎么樣，娶了怎樣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子，有怎樣一個聰明靈秀的孩子？但終究沒去聯系，默默祈禱，只要你過得比我好……

年輕的時候不愿意過一成不變陳詞濫調的生活，卻又不敢打破它，曖昧也只能在內心偷偷進行，小心維系著若有若無的情感，害怕失去，也害怕發展。顧城說：愛情是兩朵花之間微妙的芳香。它曾芬芳馥郁了我，夫復何求？青春怎樣過都是浪擲的，哪怕你再小心輕放，再掐著手指頭珍惜，都不會重來。在最美的年華里，有最敏感最波瀾壯闊的情感，有運氣遇到一個配得上這份情感的人，卻沒來得及準備好自己的情懷，那種輕甜和詩意就深深留在心里，也許這就是最美的選擇。

編輯手記

文似看山不喜平。相信很多人看完，會和我一樣，感同身受、念念不忘的是：最年華，最情感，有運氣，配得上，沒來及……愛情，如此波瀾壯闊卻又不動聲色，在惦念與不舍之中，小心輕放的，不只是一段光陰，還有光陰里的一段純真情懷。（范俊強）

（插圖：鐘坤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