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商人籌劃“逃離越南”

尹鴻偉

自2014年5月的騷亂事件發生后，越南與中國進入1991年恢復外交關系后的最低點。外界都在觀察，這兩個擁有一千多年恩怨情仇歷史的國家，將會如何應對正在出現的僵局。

“中國在此次沖突中比較克制，而越南肯定不會放棄與中國交往。”長期生活在胡志明市的一名中國投資商說，“由于無法割裂的經濟與政治關系，越南在經歷一段時期的‘反華浪潮后，仍然必須回到正常交往的軌道上來。”

2014年8月26日至27日，越共中央政治局委員、書記處常務書記、越共中央總書記阮富仲的特派員黎鴻英對中國進行訪問。在北京期間，黎鴻英會見了中共中央總書記、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并與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書記處書記劉云山進行了會談，還會見了中國全國政協副主席、中共中央對外聯絡部部長王家瑞。

英國BBC評論，黎鴻英此次訪問成行，說明中越間都愿意緩和雙方因南海問題而劍拔弩張的兩黨兩國關系。習近平在會見黎鴻英時表示，中國黨、政府和人民十分重視發展同越南的關系，一向堅持同越南進行友好合作的方針，同時同越南黨、國家、政府一道，努力推動中越全面戰略合作伙伴關系繼續向前發展。

中國的接待

今年5月13日的越南“反華騷亂事件”，造成300多人受傷，其中4人死亡，隨后4000名中國工人返國。

“5·13事件”后，傳統的中越關系遭遇了巨大的影響：諒山省陸地邊境口岸向中國運送貨物的卡車數量一度減少了三成；胡志明市有的酒店，中國客人的退房率高達90%；越南北部特產荔枝對中國出口量急劇下降，政府不得不罕見地呼吁越南國民多吃荔枝。

越南對中國的貿易赤字在2013年超過230億美元，不僅主要產業服裝、制鞋等的原材料大部分都依賴從中國進口，越南每年接待的外國游客中也有四分之一來自中國。種種嚴峻的貿易與經濟現實，令越南高層不得不謹慎對待。

中國國務委員楊潔篪曾于6月17日赴河內與越南當局展開磋商，但雙方未達成任何具體協議，海上的對峙情況依然嚴重。7月15日，中國981鉆井平臺撤離西沙海域，中方宣布“結束在西沙中建島附近海域的鉆探作業”。隨后，越南的官方態度也開始有所變化，表示將協助受損企業克服困難、減少損失、恢復生產經營活動，嚴格依法處理了一批違法者，同時確保包括中國企業在內的外國企業勞工的安全。

越南媒體“降調”

8月25日，中國外交部網站發布聲明，肯定了越南政府賠償在排華騷亂受害中國人的決定。聲明還表示，越方已對5月發生的針對中國企業和工人的事件表示遺憾，對造成中國工人傷亡表示痛心；越方將對受害的中國工人給予一定形式的人道補償，并派團到中國慰問受害者家屬。

至此，因“5·13”騷亂而起的緊張關系有所緩和，也為雙方下一步溝通創造了基礎。由于黎鴻英是以越共中央總書記阮富仲特使的身份訪問中國，因此中國方面也非常重視，多名領導人也先后出面會見。

黎鴻英在8月26日與中國全國政協副主席、中共中央對外聯絡部部長王家瑞會面時，表示自己此次中國之行的目的是同中國領導人就恢復和推進越中兩國、兩黨關系健康、長期穩定發展的措施交換意見，滿足兩國人民的愿望，造福兩國人民。黎鴻英強調，肯定越中兩黨、兩國加強合作，保持關系健康、穩定發展是十分必要的，尤其是在當前國際形勢和東海（南海）局勢緊張及復雜變化，影響兩國、兩黨的關系和地區的和平、穩定及安全環境。

8月27日，在與中共中央總書記、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會面時，黎鴻英還轉達了越共中央總書記阮富仲和越南國家主席張晉創邀請習近平訪越的愿望。習近平對越南方面的邀請表達了感謝，并表示將在合適的時候再次訪問越南。

越南外交部在8月28日特別介紹了“特使黎鴻英訪華結果”，稱越中雙方達成了三大共識：一是越中兩黨兩國領導一致同意推進越中關系不斷平穩健康發展；二是加強黨際交流，深化雙方在政治外交、國防安全、經貿投資、法律、人文交流等領域合作；三是恪守兩黨兩國領導人所達成的重要共識，認真落實《關于指導解決越中海上問題基本原則協議》。

越南外交部發言人黎海平表示，將利用好越中政府領土邊界談判機制，尋找雙方均能接受的基本且長期解決辦法，同時積極研究和商談不影響各自主張和立場的過渡性措施，其中包括合作共同發展問題，控制好海上的糾紛，不采取使緊張局勢復雜化和擴大化的措施，維護越中友誼和南海和平與穩定大局。

值得一提的是，黎鴻英此次訪華，越南方面除了一些中文內容網站介紹比較多，越文的報道少之又少，即許多越南人都不知道具體情況，一些在越中國籍人士甚至認為“越南政府的說辭與越南民間的情況并不一樣”。

2014年9月初，一名長期居住在越南的中國商人說：“越南官方對這件事情好像沒怎么說，尤其這幾天電視上也沒有看到，黎鴻英去中國期間也只有簡短消息報道。我們中國商人很注意越南媒體對中國信息的報道，因為越南政府的態度將決定我們的處境，影響到我們的生意和未來命運。”

不過這名中國商人也注意到，越南媒體對于有關中國的報道近期也有所變化，尤其是涉及南海問題的報道，顯然在有意回避。

“對于南海問題，越南所有媒體現在都很少談到，沒有像前段時間那樣大講特講，尤其電視上天天都在炒作。”這名中國商人說，“現在，越南電視新聞主要講的都是國家經濟需要發展，如何把越南的經濟水平搞上去。或者就是各種越南領導人的出行、視察比較多，總之關于中國方面的內容明顯少了。”

民間的“敵意”

雖然媒體上的鼓噪已經減少，但是現實生活中的對立情緒并沒有完全消散。地處胡志明市北部平陽省的一名中國企業員工說：“這里的越南人，特別是年輕人對中國人相當不友好，甚至可以說仍然充滿了敵意。”

這名中國籍員工強調自己所處的地點是“‘5·13事件的中心地帶”，平時外出就餐、購物都能感覺得到當地人對中國人的敵視態度，而且這樣的態度短期內肯定不會改變。他還表示，5月份騷亂中的一些受損企業至今沒有得到恢復，汽車、貨柜及廠房仍然擺在那里，被砸、被燒后就沒有人理會了。endprint

“雖然越南政府也做了一些安撫和賠償，但仍是杯水車薪，根本沒有越南媒體宣揚的那么好。尤其很多臺資企業更慘，比如臺灣BOSS公司的生產線沒了，工廠也沒了，只剩一個爛架子，怎么開工啊？”這名中國籍員工說，“當地越南人不止是仇視中國內地人，中國臺灣人他們同樣也敵視。矛盾的根源仍然沒有被消除，甚至還在聚集，我們都很擔心會不會哪天又再次突然爆發。”

雖然越南政府正在努力與中國政府修復關系，但并沒有使當地的中國商人感到安心。與此同時，備受爭議的越南總理阮晉勇人氣依然很旺。一名在河內的中國商人表示，雖然有中國媒體稱“越南政府分裂明顯”，但事實上，越南人都說“越南政府里有人唱紅臉，有人唱黑臉”。

如今，很多中國商人平時聚在一起都會討論到“逃離越南”的話題。“大家都會仔細研究周邊國家的投資情況，相互交流各種信息，目前認為柬埔寨會是一個比較好的投資地，但是又覺得柬埔寨的工會組織太強大，投資者可能會不太適應。”長期生活在胡志明市的一名中國投資商說，“現在緬甸也在進行經濟開放，對外資的需求也很迫切，因此大家也正在了解，看看能不能在那里也找到新的投資機會。”

這名商人表示，不少經歷過“5·13事件”的中國人都有離開越南的想法，但是情況也沒有那么簡單，因為有太多的現實牽絆。

越南的“新動向”

由于中國是越南最大的貿易伙伴，同時中國企業在越南各種基建項目中的參與度很高，越南無法在一瞬間轉變對中國的傳統經濟依賴，因此有關中國的言行舉止都需要左右權衡。不過，越南國內也開始出現一種新的聲音，即“不能繼續完全依靠中國”，認為越南必須使對外經貿關系盡快多樣化。

2014年8月2日，日本《讀賣新聞》曾經發表題為《越南接近日本》的報道，稱越南因為在南海問題上與中國對立，經濟遭受重大打擊，現在似乎正在謀求修正經濟“依賴中國”的路線。越南政府的一份統計資料透露，此番與中國的對立給越南造成了15億美元的經濟損失，相當于國內生產總值（GDP）的0.7%。

就在黎鴻英訪問中國的同一時期，越南也迎來多名美國政界、軍界人士的歷史性訪問，其中包括四名參議員和美軍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鄧普西。越南的舉動被視為希望平衡與美國、中國的關系。另外，除了有可能獲得購買美國二手軍事設備的機會，越南還加強了與日本的關系，日本已宣布將向越南提供6艘艦船。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