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彼此需要

淡淡淡藍

公公過世后，鄉下就剩下婆婆一個人了。老公和我多次勸她，干脆和我們生活在一起，相互好有個照應。可是，老人家畢竟在鄉下生活了一輩子，很多東西無法輕易割舍。所以，那時候我們只能借著兒子的名義，把最疼愛孫子的婆婆“騙”到城里小住一段時間。

人是“騙”來了，可很多時候，婆婆只是一個人寂寞地坐在陽臺上，默默地曬著太陽。我知道，婆婆一定是想家了。

是的，婆婆想家了。想家里的小屋，想菜園里的青菜，想屋邊的溪水，想和公公相依相偎了一輩子的點點滴滴……可是，怎樣才能讓她釋懷呢？

我不再讓她做家務，更嚴禁她擦地。婆婆有高血壓，蹲下后再起來就會發暈；我把要洗的衣服藏起來，晚上等她睡著了再偷偷地洗；老公也不讓她做飯，只要在家，他都會親自下廚……我們以為，這都是我們對她的愛。

可是，婆婆還是不快樂。沒住幾天，她就說要回家。我問為什么，是因為我們待你不好嗎？她囁嚅著說，不是，是因為你們待我太好了，把我當成了客人。

我沉默了，為了她的話。是的，什么時候，我們把她當過主人呢？我明白了，我們應該把她當做一個可以在家里掌控一日三餐、事事操心的管家婆；我們應該讓她感覺到自己的重要，讓她覺得離了她，我們的生活就會亂七八糟。

我開始變懶了，經常拎出幾件衣服給婆婆：媽，這幾件衣服幫我放洗衣機里洗一下吧，我要遲到啦。我開始變得好吃了：媽，什么時候你做南瓜餅給我們吃好嗎？饞死了！我開始變得丟三落四了：媽，我前天穿的那件衣服跑哪兒去了？

婆婆的臉上漸漸有了笑容。聽到她和鄉下的二姨在電話里講：我回不來呀，我回來他們怎么辦哦，他們每天早出晚歸，家里那么多事，我得幫他們一點呀……

“十一”長假，婆婆和老公商量：要不要回鄉下看看？老公為難地說：兒子要上補習班，就不回去了吧？媽，如果你想家的話你自己回去好了。

婆婆半晌沒有說話。我看看婆婆，問她：媽，你是不是也不想回去？

婆婆委屈地說：我一個人孤零零地回去，鄉下晚飯那么早，吃完飯我一個人干嗎呢？我走來走去沒事干，就會想起你爸……我住在這里，我們4個人每天在一起，雖然我幫不了你們多少忙，可是只要大家都在家里，這心里就踏實……我已經不習慣一個人住鄉下了……

婆婆的眼角，有晶瑩的淚花在閃爍。我的心驀地一酸，旋即又像有一朵山花嘩啦啦地開放。我知道，婆婆心里那塊孤獨的堅冰已漸漸融化。

其實，我們一直彼此需要。這種需要，讓我們永遠溫暖地生活在一起。

不過，合適的時候，我們還是應該帶婆婆回老家走走、看看。畢竟，那里留著她的記憶。

張澤林摘自《博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