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 琴
侯景之亂是發生于南朝梁末的一次大動亂。在侯景之亂前,士大夫“居承平之世,不知有喪亂之禍;處廟堂之下,不知有戰陣之急”①。侯景之亂爆發后,文士們的命運大多發生了巨大變化,例如徐摛、庾肩吾在戰亂中不幸喪命,又如江總在侯景攻陷臺城后,被迫逃出建康,四處避難,之后又在嶺南流寓數年。徐陵也曾因侯景之亂而滯留于北方長達數年。陰鏗是侯景之亂發生后被迫流亡的文人之一。梁太清三年(549),侯景的軍隊攻占吳興郡,陰鏗罷任故鄣縣令正欲返往建康,途中被叛軍所抓,后獲救逃往江陵。此后,陰鏗又經歷了江陵之變,直至陳永定三年(559)才得以安定。在此十年間,陰鏗一直輾轉于長江中下游一帶,其詩歌大多于躲避戰亂的十年期間所作,這些詩歌記錄了他在侯景之亂發生后的行跡與感受。
一
侯景原為東魏將領,掌管河南十余年。高歡死后,其子高澄召侯景入京,侯景“慮及于禍”②,遂據河南之地起兵反叛東魏,戰敗后投奔梁朝。東魏向梁朝提出議和,侯景擔心兩邊受挫,遂欲舉兵叛梁。
當時梁朝重文輕武,上層社會歌舞享樂,奢侈無度,長期養尊處優的生活使南方的高門士族驕奢無能,而“文義之士,多迂誕浮華,不涉世務”③,這種安逸享樂的社會風氣對文學創作產生了深刻影響。當時文壇以華艷綺麗的詩風為主導,《隋書·文學傳序》曰:“梁自大同之后,雅道淪缺,漸乖典則,爭馳新巧。簡文、湘東,啟其淫放。”④蕭綱、蕭繹以皇子之尊接納文士,并常與文人們宴集賦詩,庾肩吾、江總、陰鏗等皆為其中的成員。庾肩吾、庾信父子與徐摛、徐陵父子早期詩作多為應令、奉和、詠物之作,如《山池應令》、《奉和詠舞》等,皆為典型的文學侍從的作品,內容單薄。江總在這一時期的詩歌雖辭藻華美,但內容上卻少有真切的生活感受,這歸因于其受蕭綱、蕭繹及“徐庾體”的影響較深。陰鏗是蕭繹文學集團的成員,其詩風格明麗,與這一時期創作氛圍的影響有關。
陰鏗,字子堅,武威姑臧人,祖籍南平作唐,家居建康秣陵。《陳書》附傳記其“幼聰慧,五歲能誦詩賦,日千言。及長,博涉史傳,尤善五言詩,為當時所重。”⑤梁武帝大同六年(540)初,湘東王蕭繹出任江州刺史,陰鏗被召至江州,“釋褐梁湘東王法曹參軍”⑥。直至太清元年(547)蕭繹被召回建康之前,陰鏗一直擔任蕭繹府中屬吏,長達七年,在此期間,他與蕭繹曾有詩歌唱和。蕭繹曾作《登江州百花亭懷荊楚》:
極目才千里,何由望楚荊。落花灑行路,垂楊拂砌塵。
柳絮飄晴雪,荷珠漾水銀。試作新春酒,遙勸陽臺人。⑦
陰鏗亦有和作《和〈登百花亭懷荊楚〉》:
江陵一柱觀,潯陽千里潮。風煙望似接,川路恨成遙。落花輕未下,飛絲斷易飄。藤長還依格,荷生不避橋。陽臺可憶處,唯有暮將朝。⑧
蕭繹原詩是借登臨遠眺抒發對戀人李桃兒的思念,詩中多落花、垂楊、柳絮、荷珠等纖巧別致的明麗景象,辭彩華美,對仗工整,音節宛轉。陰詩中亦有落花、飛絲、藤蔓、荷花等優美景致,“陽臺憶可處,唯有暮將朝”指代男女愛情,當是陰鏗替蕭繹表達思念李桃兒的情思。既然是代人抒情,詩中情感就并非詩人內心真情。胡應麟《詩藪》言“陰惟解作麗語”⑨是就陰鏗詩歌用語華麗而言,這與其受蕭繹文學團體的影響有關。
陰鏗的早期詩歌雖僅存一首,但結合其生平經歷來看,其長期生活于蕭繹府中,蕭繹大力提倡宮體詩風,其周圍的一批文人都響應他的創作主張,而宮體詩注重詩歌形式技巧的探索創新,陰鏗受此創作氛圍的熏陶,自然會學習到詩歌語言的錘煉技巧。然而,無論是上層社會腐朽無能的局面,還是詩歌中的靡靡之音,都已經預示梁朝行將就木的宿命。侯景之亂的爆發直接促使了以蕭綱、蕭繹為核心的宮體詩人群消散零落。當詩人們要面對家破人亡的生活和滿目瘡痍的國家時,便不會再描寫風花雪月的生活,他們內心的不平之音促使其以詩歌反映時事動蕩和人生起伏的沉痛感情。
二
太清二年(548)八月,侯景舉兵,先攻臺城后攻浙東,軍隊所到之處燒殺搶掠,其時“號哭之聲,響動天地”⑩,梁朝昔日“朝野歡娛,池臺鐘鼓”?的盛況不復存在。在動亂爆發的第二年,陰鏗罷任故鄣縣令?,欲返往建康,卻在亂中為賊所擒,幸獲救逃出。此后,陰鏗為躲避戰亂四處顛沛奔波,其奔波的行程在詩中都有所記錄。陰鏗先逃往江陵投奔蕭繹,江陵淪陷后,陰鏗又自南平作唐南下至嶺南投奔蕭勃,之后蕭勃舉兵失敗遇害,陰鏗又由嶺南北上返回建康,活動行跡基本在長江中下游沿岸,多走水路,因此,詩中的景物多為途中所見的江湖景色。此類詩歌語言清新明麗,如《五洲夜發》:
夜江霧里闊,新月迥中明。溜船惟識火,驚鳧但聽聲。勞者時歌榜,愁人數問更。?
這首詩為詩人夜間從五洲啟程前往江陵時所作。詩中前四句寫江中夜景,后二句寫羈旅愁情。“夜江”二句描繪了一幅霧鎖寒江、月色明朗的圖景,“闊”表現出夜月映照下江面的闊大,“明”則以江面闊大和夜月孤懸表現寧靜的氛圍。“溜船”二句從視覺和聽覺的角度寫周圍環境的黑暗寂靜,“惟識火”襯托環境之暗,“但聽聲”反襯環境之靜。夜江、新月、燈火、野鴨構成了一幅優美寧靜的江上夜行圖,這種畫面繪聲繪影、意境完美。
此類詩歌描摹景物精工自然,追求辭精意切,其中描寫江上景物的佳句尤多,如“山云遙似帶,庭葉近成舟”(《閑居對雨》)、“棠枯蜂葉盡,蘆凍白花輕”(《和傅郎歲暮還湘州》)、“行舟逗遠樹,度鳥息危檣”(《渡青草湖》)等。此類詩歌在內容上以江湖景色為主,在語言風格上以清新明麗區別于梁詩的濃艷雕琢,體現出對梁宮體詩在題材和語言上的斧正。
陰詩在推敲字句的同時,也注意到了詩歌語言還需與情感相協調。其詩在精雕細琢的基礎上融入了真誠濃烈的情感,無論是離別思鄉的憂傷、旅途奔波的惆悵,還是戰后凄涼落寞的感慨,都被詩人寄托于眼前景物中。其筆下的自然景物,與詩人的主觀情感或融為一體,或反差甚大,這種對情與景的處理方式獨具匠心,內蘊豐富。
在陰鏗的山水詩中,情與景的融合是自然無痕的,如《晚出新亭》:
大江一浩蕩,離悲足幾重?潮落擾如蓋,云香不作峰。
遠戍唯聞鼓,寒山但見松。九十方稱半,歸途拒有蹤??
這是詩人在侯景之亂中獲救后離開建康時所寫。詩中首句“大江一浩蕩”以直接而不加藻飾的筆法使夜晚浩蕩的大江平添幾分蒼涼,營造出令人不安的氣氛。詩人在第二句以“離悲”二字直抒內心的煩亂與離別的悲傷,奠定了全詩的感情基調。隨后詩人以洶涌的潮水、昏暗的黑云、遠處的戰鼓聲、婆娑的樹影將人籠罩在壓抑之中。“九十”二句中,“九十”出自《戰國策》“行百里者半于九十”,暗指詩人對歸途渺茫的擔憂與愁苦。全詩以素描的筆法將離別時清冷肅殺的氛圍渲染得淋漓盡致,這些描寫有力地烘托出詩人倉皇躲避戰亂的無限悲愴。
除此之外,陰詩還善以濃艷色彩表達哀情,以樂寫哀,如《渡青草湖》:
洞庭春溜滿,平湖錦帆張。沉水桃花色,湘流杜若香。穴去茅山近,江連巫峽長。帶天澄迥碧,映日動浮光。行舟逗遠樹,度鳥息危檣。滔滔不可測,一葦詎能航。?
此詩作于梁承圣三年(554),當時蕭詧勾結西魏殺蕭繹,隨后江陵失陷,陰鏗不得不南下投奔廣州刺史蕭勃,途經青草湖。詩的前兩句點明是春季渡湖,中間八句盡寫風和日麗下的湖光水色,一派明媚景象。但到最后兩句,忽然筆鋒急轉,“滔滔不可測,一葦詎能航”是詩人對未來不可預測的迷茫與惶恐。樂景與哀情的反差,寫出了詩人無盡的憂愁和悵惘。
類似的詩句還有《晚泊五洲》中“水隨云度黑,山帶日歸紅”二句,以“黑”與“紅”兩種強烈的色彩反差表現作者內心的凌亂與無所適從。陰鏗筆下多尋常景物,卻能以精巧的構思將自然景物或與詩人的主觀情感融為一體,或與詩人的情感反差甚大,營造出完整圓融的意境,此種情景的相諧或抵牾達到了語不及情而情自無限的境界。不過,這些作品大多出現于陰鏗在侯景之亂后的漂泊生涯中,在其入陳之后,這類作品便減少了。
三
陳朝建立后,在南方流寓和由北返南的文士大多受到朝廷重用,當時形成了很多以皇族或權貴為中心的文學團體,文士們很快融入了這些文學團體。劉師培《中古文學史講義》曰:“陳代開國之初,承梁季之亂,文學漸衰。然世祖以來,漸崇文學。后主在東宮,汲引文士,如恐不及。及踐帝位,尤尚文章,故后妃宗室,莫不競為文詞。又開國功臣如侯安都、孫玚、徐敬成,均接納文士。而李爽之流,以文會友,極一時之選,文學復昌,迄于亡國。”?依劉師培之言,這些文人團體多依附權貴而存在,文人所作詩歌多是游宴或應制之作,反映出當時上層社會歌舞升平之態,陰鏗也躋身其中。
在眾多文人團體中,侯安都文人團體別具一格。侯安都在當時功勛卓著,并以權貴之姿召集文士集宴賦詩。《陳書·侯安都傳》曰:
自王琳平后,安都勛庸轉大,又自以功安社稷,漸用驕矜,數招聚文武之士,或射馭馳騁,或命以詩賦,第其高下,以差次賞賜之。文士則褚玠、馬樞、陰鏗、張正見、徐伯陽、劉刪、祖孫登,武士則蕭摩訶、裴子烈等,并為之賓客,齋內動至千人。?
在侯安都的宴會文士中,陰鏗是其中的年長者,與侯安都關系密切。侯安都父死于始興,陰鏗有詩《和侯司空〈登樓望鄉〉》。此外,陰鏗另有一首《侯司空宅詠妓》:
佳人遍綺席,妙曲動鹍弦。樓似陽臺上,池如洛水邊。鸚啼歌扇后,花落舞衫前。翠柳將斜日,俱照晚妝鮮。?
此詩是應題之作。詩中首句即點明宴會中佳人遍席、妙曲不絕的聲色場景。“樓似陽臺上,池如洛水邊”二句,“陽臺”指《神女賦》中楚王夢巫山神女之地,“洛水”指曹植虛構自己在洛水邊與洛神相遇的場景,詩人借此典故表現了歌妓光彩照人的形象和歌舞繁華的場景。“鸚啼歌扇后,花落舞衫前”是贊美作者在宴會中所聽歌聲和所見舞妓之美。“翠柳將斜日,俱照晚妝鮮”二句描寫了翠柳斜日映照女子晚妝的畫面,表現女子的美麗動人。當時詩人劉刪也在宴會文人之列,并有同題詩作,內容與此詩相似。這類詩歌多是歌舞娛樂、詠妓助興,襯托主人得意的形象,艷麗有余而清新不足。
陰鏗除參加這種以權貴為中心的宴會之外,還曾數次參加宮中宴會侍宴賦詩。《陳書》附傳有載:
世祖嘗宴群臣賦詩,徐陵言之于世祖,即日召鏗預宴,使賦新成安樂宮,鏗授筆便就,世祖甚嘆賞之。?
《新城安樂宮》原詩如下:
新宮實壯哉,云里望樓臺。迢遞翔鹍仰,連翩賀燕來。重櫩寒霧宿,丹井夏蓮開。砌石披新錦,梁花畫早梅。欲知安樂盛,歌管雜塵埃。?
這首詩屬命題賦詩,臨題發揮,并非有感而發,因此詩歌的思想內容較為空泛,但在聲律、對偶等方面頗有可取之處,胡應麟《詩藪》對此詩評論頗高:“五言十句律詩,氣象莊嚴,格調鴻整,平頭上尾,八病咸除;切響浮聲,五音并協;實百代近體之祖。”又曰:“若《安樂》,則通篇唐人氣韻矣。”?可見陰鏗詩歌技巧之純熟已近唐詩。詩歌前兩句嘆安樂宮高聳入云的凌人氣勢,中間六句細致描繪了宮中裝飾雕刻之華貴,最后兩句寫宮中歌舞宴會的歡樂盛況。
陰鏗另有一首《侍宴賦得夾池竹》,也是侍宴應題之作,內容主要為詠物,陳祚明以為此詩“結句雅韻”?。這類侍宴應題之作雖技巧純熟,語言雕琢有華彩,但內容上略顯單薄,后世論者言陰鏗此類詩歌中有綺麗靡弱之氣。相比而言,從思想內容看,陰鏗在這一時期的詩歌較之戰亂時期的詩歌,稍顯遜色,只是在藝術技巧上顯其才華,這種變化的原由在于其經歷侯景之亂、江陵之變及入陳之后的心態變化。
侯景之亂打破了陰鏗的安逸生活,江陵之變使他渴望梁朝中興的夢最終落空,生活的顛沛奔波伴隨著仕宦沉浮,這使他憂懼禍患,無法把握個人命運。但他從未放棄仕宦之路,入陳之后的安定環境就為其躋身仕途提供了契機。陰鏗從依附蕭繹到投奔蕭勃,再至入陳參與到侯安都的文人團體中,雖沉淪下潦,卻一直縈心榮祿,結交名流。他依附于權貴,是希望以詩歌顯示才氣,以文才為進身之階得到賞識。因此,陰鏗在入陳以后的抒情言志真情之作反倒少了。
四
陰鏗的一生可分為三個階段。他在蕭繹府中任屬吏的時期為第一階段,這一時期僅存一首《和〈登百花亭懷荊楚〉》。梁太清三年侯景之亂爆發(549),時陰鏗罷任故鄣縣令,至陳永定二年(559),陰鏗為始興王府中錄事參軍,這十年為陰鏗人生的第二階段,恰與梁末侯景之亂后的動亂十年相重疊,其詩歌作品大多作于此時。陳永定二年(559)至天嘉四年(563),為陰鏗人生的第三階段,他在這時期的作品以侍宴應制詩為主。
陰鏗早期的詩歌雖僅存一首,但從《和〈登百花亭懷荊楚〉》可見其詩歌語言已初見明麗清新的風格。侯景之亂爆發后,戰亂逃亡的經歷使陰詩在語言錘煉的基礎上有了內容與情感的厚度,他的詩歌風格,在此時已經真正成熟,這種成熟在內容上表現為山水詩的大量創作,在語言上表現為明麗清新的風格。
梁末的動亂打破陰鏗平靜的仕宦生活,戰爭的殘酷使其不得不一路躲避戰亂。在漂泊的行程中,他善于觀察生活,捕捉自然景物,將途中所見的山水景色一一帶入詩中。陰詩對山水景色的描寫表現出明麗清新的風格,明麗指陰詩中的山水景色純潔明凈,清新即陰詩語言表達簡約洗煉,優美自然。這種語言風格結合詩人行旅、送別等復雜的人生感受,使得陰鏗的詩歌對時代、對生活的反映更加廣闊。相比之下,陰鏗入陳之后的詩歌就沒有這種豐富的內蘊。陰鏗入陳后的詩歌除一首送別詩《江津送劉光祿不及》情感真摯外,其他詩歌多為侍宴命題之作。這類詩歌本身就具有娛樂消遣的性質,題材狹窄,缺少深刻的情感體驗。為了迎合權貴或炫耀文才,詩人只能在語言上精雕細琢,博眾出彩。因此,真正代表陰鏗藝術成就的詩,是其在侯景之亂后的十年內所作的山水詩。
陰鏗戰亂時所作的山水詩多描寫自然山水闊大的景象,具有高亮的特色。這種高亮的特色體現于陰詩中色彩的運用獨具匠心,像“棠枯蜂葉盡,蘆凍白花輕”(《和傅郎歲暮還湘州》)、“水隨云度黑,山帶日歸紅”(《晚出新亭》)、“夾筱澄深淥,含風結細漪”(《經豐城劍池詩》)這類句子都具有明亮的色彩。但仔細看來,這些景色或為秋冬歲末,或為日暮殘陽,頗有苦寒凄愴之感。結合時代背景和陰鏗的生平遭際,顛沛流離四處奔波的生活必然會使其產生羈旅之愁或亂世之憂,詩人正是以這種明麗高亮的景色襯托其內心的愁苦與哀情,以樂寫哀。反觀陰鏗入陳后所作的詩歌,或描寫宮廷苑囿中的亭臺樓閣,或描寫貴族王府中的歌舞升平,相比自然山水,這類詩歌的內容就顯得蒼白板滯。產生這種差別的原因在于侯景之亂使陰鏗的生活發生了本質的變化,從而導致人生感情的巨變。
陰鏗生活在南朝梁陳兩代,經歷了梁末的侯景之亂、江陵失陷及梁陳兩個朝代的更迭,是一位在亂世中沉淪下僚的文人,長期為人幕僚的經歷使其形成依附性的人格。在侯景之亂爆發后,陰鏗四處漂泊,輾轉依附于不同的勢力集團,顛沛流離前途渺茫的生活使其開始關注自我的命運,這反映在詩歌中則是以山水抒發羈旅愁思和亂世之憂。這些詩歌既是陰鏗的個人經歷,又深深地打上了時代的烙印。侯景之亂造成“百僚奔散”?,文人們在戰火中經歷了國破家亡的痛楚,這種心靈的創傷使他們感慨良深,詩風也因此為之一變。庾信在經歷了侯景之亂和江陵淪陷后,其思想受到很大的觸動,詩歌中大量地抒發了鄉關之思。江總的部分古詩也表現了梁陳之際的亂離之感。可見,“國家不幸詩家幸”,是文學創作的一個規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