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隱藏的失意

馬亞偉

上師范的時候，同宿舍有一個女孩，她總是一副活力四射的樣子，在班里是班長，在學校是學生會干部。校園里到處都有她活躍的身影，我們都笑說她的激情，像五四時期的青年學生。因為當慣了“領導”，她在我們宿舍說話甚至有些頤指氣使，顯出開朗豪爽的性格。

大家從來沒見過她消極頹唐的樣子。她的自信和陽光，是別人望塵莫及的。不過，隱約聽人說起她家在農村，家境不太好。她從來沒有在我們面前提過這些。但從她一成不變的穿著上，大家也猜出了幾分。

有一天，到了吃午飯的時間，我因為沒有帶飯卡，匆忙回宿舍去拿。推開門，發現她竟然穿著她下鋪女孩的紅色高跟鞋在美。她見了我，臉一下子通紅，窘得不得了，趕緊把高跟鞋脫下來。我沒有說話，匆匆拿了飯卡出去。

下午她見了我，臉上掠過一絲不自然，但很快又恢復了常態。以后，我們倆都沒有提那件事，她依舊驕傲地行走在校園里。只有我知道，她有過落寞。她羨慕別的女孩子漂亮的高跟鞋，自己買不起，偷偷試穿人家的。那種滋味，誰能說得清呢？

我的一個同事，長得很漂亮，像孔雀一樣光彩四射。她雖然出身平常百姓家，卻嫁了個“富二代”。據說她婆婆家的錢，數以百萬計。光是過年婆婆給她兒子的壓歲錢，就頂一般人一年的工資。她一套內衣的價格，頂我們這些尋常家庭主婦半年買菜的錢。

有一次，我和另一個朋友約好去她家玩。她家所在的小區，是小城里最氣派的小區。一路上，我們不禁感嘆小區里環境優雅宜人，讓人羨慕。出了電梯，剛剛要按響門鈴，我們就聽里面她婆婆在高聲叫嚷：“我讓你用鹽水洗草莓，又忘了。不知道你身上這些邋里邋遢的毛病什么時候才能改掉？”我們聽到她低聲下氣地說：“我現在拿去重洗……”聲音是她的，口氣卻是陌生的。我們按門鈴的手輕輕放下，悄悄地離開了。

我有一個好友，他事業有成，春風得意，一直是特別樂觀的。生活中的他，幽默開朗，深得人們喜歡。有一天，他在網上對我說：“今天，我恨不得抽自己一個耳光！”我問他為什么，他說，他本打算接鄉下的父母來城里住，但是老婆死活不同意。最后，他在老婆面前屈服了，可覺得自己太窩囊了。我有些驚奇，從來沒有想到過，他還會有這樣的失意之時。

有的時候，我們只看到別人光鮮亮麗的一面。其實，每個人背后，都有不如意。他們那些隱藏起來的失意，像風中的燭火，忽明忽暗，消消長長，也折磨人。

沒有任何人的人生，是十全十美的。不完美，是人生的常態。

●責編/安然（anran010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