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君秋
家住農村,距鄉中學有5公里路程,還被一條撇洪河阻隔。那時上學全靠步行,只有少數家境富裕的同學才能騎自行車上學。要趕到學校上早自習,不得不早起。清晨5點,起床,做飯,往一玻璃瓶子里塞些干菜作為午飯菜,然后上學去。
出家門不遠要過一道長堤,堤的東邊長滿一種叫芭毛的草,高出人頭,葉子尖尖的,邊緣鋸齒狀,鋒利,稍不小心就會劃破手指頭。芭毛在夏天會長出像蘆葦稈子一樣的莖,頂端抽出毛絨絨的穗。這些芭毛草纏在一起,團成一片,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有如一道巨大的魅影。
那時,我最喜歡看《山海經》之類的神話故事書,每經過那道堤,很自然就會和《山海經》里面的鬼怪聯系起來,生怕從里面躍出什么鬼怪來著,心里慌慌的,于是三步并著兩步,恨不能一下飛過那道長堤。跌跌撞撞走在上學途中,總希望能早點天亮。
長堤走完,要過撇洪河了,太陽還沒有出來。撐渡船的是一當地人,年紀五十開外,他的家住在河堤邊上。因為早,那時他還沒有起床,于是大喊:過河啦,要過河啦!一連十幾聲,那人才睡眼惺忪地從屋子里走出來,披件外衣,極不情愿地走到渡船上,嘴里嘟囔著:“小伢兒,喊什么喊,要不是因為收了你家幾斤谷(那時本村人過河不收錢,只在過年的時候他到各家各戶收一點稻谷,外地人才收錢),我才不會起這么早呢!”
我心里便擔心他不會渡我過河,也不敢做聲,只靜靜地看著他把船慢慢向對岸劃去。河水很深,水霧從船邊漫過,頭發上衣服上鞋子上書包上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珠。周圍很安靜,魚兒和水鳥似乎都還在睡覺,那人搖櫓劃動水的聲音就格外清晰。
有時實在叫不醒那人,因為要趕時間,就不得不自己動手劃船。我的力氣小,又不懂得搖櫓的要領,把船劃到對岸往往要費九牛二虎之力。過得河來,太陽才像小女孩兒般,悄悄在東方露出縷縷緋紅。柔柔的光像母親的手撫摸著我的臉,往往這時,我會異常高興,因為我趕在太陽出來之前過完了河,只剩下一條大道,很快就能走到學校。
三年初中,每次我都會趕在太陽出來前走完長堤,渡過撇洪河,正好趕上學校的早自習。窮人家的孩子懂事早,那時的我學習從來不要家里人督促,他們也很少過問。直到中考過后,學校派人敲鑼打鼓把中專錄取通知書送到家里來,他們才意識到自己的伢子就要跳出農門端上“鐵飯碗”了。
后來,我一直延續著日出前起床這個習慣。清晨,空氣清新,花香馥郁,早起的鳥兒在枝頭歡快地蹦躍、鳴叫,心里會有種說不出的高興。以這樣的狀態投入到工作中,常常會覺得心情愉悅,信心滿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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