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病

◎于心亮

看病

◎于心亮

劉民做鄉醫，找他看病的人不少。為什么不少呢?據說他看病仔細。

我下鄉包村，愛到劉民那里去，看他給人看病。他看病的確仔細，望、聞、問、切、測體溫、量血壓……一樣都不漏，讓人感覺心里怪舒坦的啊。

有一次我感冒了，讓劉民看看。劉民仔仔細細看了半個多鐘頭，末了嘆口氣，說你這病啊……感冒。我就笑。劉民搖著頭說:別笑，要真有事，就晚了！

劉民這句話，不光對我，對旁人，也都這么說。

劉民愛說的另一句話是:先拿點藥，吃吃看吧?一般都是問詢的口吻，有人不樂意，也不勉強，說回去注意休息，別累著，要是不好，再來看看。……不管怎么說，來找劉民看病的人，的確不少，有的從菜園或田地里來，會順手扭根黃瓜或掰穗苞米捎來。

劉民也不拒絕，只是抬眼說上回吃的藥，看樣子好些了?

也有送錦旗的。劉民就責怪說:花這冤枉錢干啥?不能吃不能用的，只能掛著好看。

話是這樣說，卻找個釘，踩著凳子，砰砰砰……釘墻上去了。我笑起來，劉民也笑，跟我說:要是換成是你送我個錦旗，我放著不掛，你樂意?我一想，也是。

沒人找劉民看病，劉民就看書，讀衛校時候的課本，他說能把課本上的東西吃透了，也就算不錯了，大病咱看不了，一些頭疼腦熱的小病，要能看好了，也挺不容易。

我說沒出去進修嗎?

劉民就朝我笑，說:你說了算嗎?我難堪地笑笑。

為什么要堅持“早上四點起床”呢？這是為了在上午完成上司交給你的工作，然后在下午開始鋪墊新工作。能否靈活運用一大早時間，是能干的人與不能干的人之間的分水嶺。對上班族來說，充分利用早晨尤為重要。半天干完全天活，人生的順逐就從早晨四點開始。關鍵并不在于“早起”，而是重新審視“早晨的靈活用法”。

見我這樣，劉民悄悄安慰我:其實我經常去進修，不騙你，真的。

說的是休息日，劉民去城里大醫院，裝作病人，偷偷看醫院里的醫生如何給人看病，等最終輪到自己了，劉民就把日常給人看病遇到的疑惑癥狀當成自己的不適說給醫生聽，并強調自己沒錢去做儀器檢查，醫生就會說:你這病啊……

我說:大醫院做醫生容易，儀器一檢查，病自己就出來了。

劉民說:話也不能這樣說，啥事，要一分為二來看，比方拿你來說吧……

我有啥好說的?下鄉包村，別人不愛來，我來了，成天跟老百姓打交道，許多時候，我挺苦惱的。劉民也苦惱，說還是拿我來說事兒吧，你知道老百姓為啥愛找我看病吧?

我說:知道啊。

劉民說:既然知道，這不就結了?

我很郁悶。不再去看劉民看病了。進山里套兔子，去河邊釣魚……這樣很快到了年底，我回單位找領導，把原先承諾給的錢和物資提出來，帶回了村里。村里人請我喝酒。

結果我喝多了，喝到吐血。去找劉民看病。

劉民三下五除二給我掛上吊瓶。我說劉民:你不仔細給我看病，就給我掛吊瓶?劉民說我先救你的命要緊，你是包村的領導干部啊！我感覺到了疼。我罵劉民有病。

劉民說:上頭下來一個轉正指標，找我看病的人最多，大家也都說我好，可這個指標就沒落到我頭上……對嘍，你說的沒錯，在鄉醫排行中，我收入最低，這就是我的病！

我安慰劉民，說既然知道有病，那就給自己治嘛！

劉民瞪著眼說:所以你一來，我就先掛上吊瓶，你還有話說嗎?

我沒話說，掛就掛唄，花多花少，回頭都能報銷。另外村里跟鄉里匯報，鄉里又跟市里匯報，市里又通過輿論進行大肆宣傳，說我深入基層大干苦干最終給累倒了……年底了么，需要總結，需要材料，需要典型——就這么巧，我撞上了！

……

掛了一個吊瓶，劉民就給我撤了。我說我都不怕，你怕啥?

劉民嘆口氣說:我是怕我自己。

劉民說:我父親以前做赤腳醫生，生前看過無數人的病，卻無法看自己的病，為啥?因為對自己的病，始終下不去手……我也這樣，沒辦法，隨根兒。你這病啊，好治，首先戒煙戒酒，然后一塊二一斤的苞米碴子，買幾斤回去，每天熬稀飯喝，保好！

責任編輯/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