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漂流瓶，一段生死戀

展顏

2012年2月14日，情人節(jié)的溫馨氣氛沖淡了早春的寒意，在湖南省洞口縣高沙鎮(zhèn)一間民居里，一個叫曾昭沐的年輕人像往常一樣開始了一天的忙碌。由于罹患尿毒癥，從17歲起，曾昭沐就自己在家進行腹透，平均每天達4次之多。透析之間寶貴的幾個小時，是曾昭沐用來網上寫作的時間，憑著頑強的毅力，他先后發(fā)表了十多萬字的作品。

上午11點，曾昭沐結束了從9點開始的透析，然后不顧透析后身體出現的不適反應，他打開電腦，登陸中文網，去更新自己創(chuàng)作的魔幻小說《大對訣》。這時，QQ登錄界面提示他：今天是情人節(jié)。曾昭沐愣了一下，想到別人可以在玫瑰和愛的濃情蜜意中度過一個浪漫的情人節(jié)，而自己卻被病魔纏身，只能在孤獨和病痛中熬日子，愛情離他似乎那么遙遠。為了排遣內心的落寞，曾昭沐隨手打開QQ漂流瓶，丟出一個瓶子，里面寫下了他對愛情的期盼：“夢中的姑娘，每次呼吸，每次企盼，都如此珍貴，時間不多了，你卻還不出現。”然后，他接著專心創(chuàng)作。幾個小時后，曾昭沐無意中看到漂流瓶有了回音，打開一看，是一個叫小妖的網友的回復。更讓他驚訝的是，小妖的回復竟是一只求救瓶：“曾經，我美麗，富有，像公主。可現在，我絕望得要自殺。我在澳門輸了一百萬，你敢愛我嗎？”

小妖的回復讓曾昭沐很震驚，又有些摸不著頭腦。他想了一下，回復她：“生命如此寶貴，遭遇一點挫折就想自殺，未免對自己的人生太不負責了。”而小妖卻不為所動，回復道：“我想在澳門投海，請你指點迷津！”還向曾昭沐要手機號碼。雖然曾昭沐不知道小妖到底是何許人，但還是懷著好心把手機號碼告訴了她。不一會兒，小妖就打來了電話，經過一番誠懇的交談，曾昭沐對小妖有了了解。小妖的真名叫王雅妮，比曾昭沐大一歲，是四川人。父親是個生意人，母親在她年幼時就去世了。性格叛逆的王雅妮在考上大學后，厭倦了學習，休學一年后，她與一個自稱是攝影師的男子一見鐘情，在他的慫恿下，兩個人一起跑到澳門去賭博，卻輸了個精光，還欠下了一百多萬的高利貸。就在這時，男友卻神秘消失了。聞訊趕來的父親為王雅妮償還了巨額債務，并當面跟她脫離了父女關系。愛情、親情一夜之間崩塌，王雅妮絕望了，她來到海邊，準備自殺。無意中，王雅妮用手機上網時意外撈到了曾昭沐的尋愛漂流瓶。她想在自殺前，順便跟一個人傾訴一下內心的痛楚。

聽了王雅妮的哭訴，曾昭沐語重心長地勸慰她：“人生沒有邁不過去的坎兒，你到我家來吧，當你看到我的樣子時，就不想死了。”曾昭沐問清了她的具體位置后，趕緊打電話給在澳門的一個朋友，讓他去海灘找王雅妮，并將她帶來。

2月16日晚8時，曾昭沐的朋友帶著王雅妮乘車來到了洞口縣曾昭沐的家中。當王雅妮見到曾昭沐時，曾昭沐正在廚房里熱火朝天地忙活著。看著眼前這個臉上洋溢著陽光的男孩，王雅妮驚訝地問道：“你不是絕癥患者嗎？”曾昭沐笑著說：“我只要吃了四頓飯（透析），就能干活了。”這天晚上，曾昭沐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款待王雅妮。

第二天，當明媚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室內時，王雅妮醒了。此時，曾昭沐已經做好了白天的第一次透析，正坐在電腦前艱難地打字。由于尿毒癥導致他視力減弱，曾昭沐幾乎要把眼睛貼在電腦上才能看清楚。看著他吃力的樣子，王雅妮走過去說：“我給你當打字員吧，這樣你寫稿就容易多了。”

從此，王雅妮就在曾昭沐家住了下來，一則痛定思痛，借機丟掉過去放蕩的生活。二來也可以幫幫曾昭沐。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曾昭沐被病魔折磨的痛苦和他與病魔搏斗時的勇敢、樂觀精神，深深震撼了王雅妮。每次更換插入體內的管子時，曾昭沐都痛得滿頭大汗，可是他還扔給王雅妮一句：“全身疼出一身汗，好比瘋狂運動了一場還過癮！”曾昭沐身上展現出來的那種面對厄運不屈不撓、堅強求生的意志，讓王雅妮懂得了健康的可貴、生命的美好，她的人生觀也在悄悄發(fā)生變化。

時光在兩個年輕人中間悄然流逝。2012年4月，由于體內毒素堆積，曾昭沐的左眼失明了。一天，曾昭沐讓王雅妮到鎮(zhèn)上買來放大鏡，然后從自己的枕頭下摸索出一張信紙。原來，在交往的這段時間里，曾昭沐漸漸愛上了王雅妮，他不知道死神給他留下多少時間，讓他待在她身邊，他得抓緊時間向她表白。信紙上是他寫給王雅妮的一首詩，借著放大鏡，曾昭沐展開了信紙，當著王雅妮的面念起來：“你的眼，似那二月輕柔的風……我擱淺的心，何時靠岸。”王雅妮淚流滿面。兩個歷經磨難的年輕人，彼此迸發(fā)出了愛的火花。

幾天后，曾昭沐突發(fā)高燒，雙眼緊閉，全身抽搐。看著心愛的人在床上痛苦地翻滾，王雅妮心如刀絞，她決定連夜趕回成都，向父親求助，籌錢給曾昭沐換腎。可是曾昭沐的父親卻攔住了她，老淚縱橫地說：“曾昭沐在16歲就被診斷為尿毒癥晚期，今年是換腎的臨界點，往后中毒會更深。你是個好姑娘，沐兒不能拖累你，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王雅妮聽后不禁失聲痛哭，她一把抓住躺在床上的曾昭沐的手，斬釘截鐵地說：“咱們就像你的《大對訣》里說的一樣，你是我捧在手里的心，我是你為生命戰(zhàn)斗的火，你把我從崩盤的人生中拉出來，我就不會放棄你的生命之火。我們一起戰(zhàn)斗！”曾昭沐眼里涌滿了淚，咬著牙點了點頭。

第二天一早，王雅妮就帶著曾昭沐給她的五百元路費，坐上了回成都的火車。到家后，王雅妮向父親真誠道歉，還搶著干家務活，完全沒有了原先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嬌嬌女的架子。而面對王雅妮的求助，繼母告訴她，自從她在澳門豪賭后，為幫她還債父親已拿出了一百萬元，后來又接連投資失敗，掏空了積蓄，如今一家人就靠著兩個門面的租金生活，對于曾昭沐的處境實在愛莫能助。聽著自己曾經的任性和無知給家里闖下的大禍，王雅妮再一次流下了悔恨的淚水，她對父親說：“從曾昭沐身上，我學到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課，那就是每個人都要對自己的人生負責，而如今曾昭沐就是我負責任的、不會改變的選擇。”見王雅妮態(tài)度堅決，父親默默地把原來為王雅妮存的10萬元壓歲錢給了她，要她自己拿主意。面對著這份如山般厚重的父愛，王雅妮再一次淚流滿面，隨后，王雅妮帶著錢回到了曾昭沐的身邊。

王雅妮帶著曾昭沐走訪各大醫(yī)院，成都醫(yī)科大學的醫(yī)生們的一番話讓他們內心燃起了信心和希望，醫(yī)生告訴他們，曾昭沐還年輕，仍有希望通過換腎延續(xù)生命，但需要50萬元的手術費。為了籌集手術費，王雅妮拿出父親給她的錢，在洞口縣城創(chuàng)辦了一家家政公司，一邊創(chuàng)業(yè)掙錢，一邊在網上為曾昭沐募捐。

2013年，曾昭沐在起點中文網預告了《大對訣》的結局，知道兩個人故事的網絡粉絲們紛紛為他募捐，隨著一筆筆帶著愛心和溫暖的捐款由各種渠道涌向曾昭沐，這對患難與共、不離不棄的戀人也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一個是身罹重癥卻自強不息的文學青年，一個是誤入歧途要洗心革面的妙齡女孩，攜手面對命運的磨難，點燃了彼此對生活的信心，成就了兩個人的生死之戀。真愛，往往可以抵御風雨的欺凌，讓生命如春花般怒放！

（摘自《做人與處世》）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