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波
摘 要:“看”與“被看”總是同時存在的,很多情況下,“兩相視”乃是正常現象。在看與被看的過程中,模糊性給看者造成了不可阻擋的文化水平的差異。“看”可以在一瞬間摧毀一個人的“世界觀”,為他更新所有的價值觀念。
關鍵詞:價值觀;模糊性;共鳴
在2000年,中國有關文化藝術部門和團體在北京舉辦著名現代派雕塑家亨利·摩爾的大型雕塑展。出乎主辦者和許多美術界專家的意料,著名的亨利·摩爾受了中國觀眾的冷遇。看到這一幕,我真的思考了很久,連亨利·摩爾的雕塑在中國觀眾面前也顯得不堪一擊,這是為何?德國文學家和文學批評家赫爾德的話“視覺是最藝術的和最哲學的官能”,就最恰當地概括了人類文化對于視覺的共同認識。我就想從這一個例子來談一下雕塑當中的“看”與“被看”的這一辯證關系對雕塑所帶來的巨大影響。
“看”可以在一瞬間摧毀一個人的“世界觀”,為他更新所有的價值觀念。莊子筆下“望洋興嘆”的河伯,在浩渺無際的大海面前惘然自失——視野的擴張使他頓悟到心靈的狹隘。西方文化中美女海倫甚至讓飽經滄桑的將領都目眩神奪,不再質疑曠日持久的為美而進行的戰爭是否值得,無數戰士的白骨和自身所經歷的苦難在“驚鴻一瞥”中煙消云散。圣經中,人類始祖所受蛇的誘惑,乃是吃了知識樹上的果實“眼睛就明亮”了。而他們“開眼”之后,“才知道自己是赤身裸體”,“欲望”就蘇醒了。因此,帶著感性欲求的眼睛見到的一切景象都是以圖像的形式保存下來,儲滿感性的資源和欲念的希冀。就好像戀愛中的男女在心中無數次的描摹刻畫對方的形象,一顰一笑都覺得驚心動魄,魂縈夢繞,銘心刻骨。
正因為“看”有著如此可驚可嘆的力量,所以無論是在中國或西方文化中,視覺隱喻都是重要的思想根莖。中國人認為“目乃心之苗”,西方人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都是認為眼睛與精神有著較其他感官更為直接,緊密的關系。
“看”與“被看”總是同時存在的,很多情況下,“兩相視”乃是正常現象。在安東尼·卡列夫《圣物箱》中,我們看到一件名副其實的“雕塑”。它首先是一種真實、客觀的物理存在——就和旁邊的墻面、窗戶、木板、鐵釘一樣,它喪失了自身原有的審美特性,我們無須去追問它的作者、體量、形式和內容,而被引向了一個完全客觀性、物理性的事實和功能性意義。它作為一件功能性實體構成了《圣物箱》這一作品的有機部分,完全類似于酒瓶架是晾干酒瓶的生活用具,而非某一件特定的,具有具體文化含義的創造物,或具有獨特審美價值的藝術作品,同時也不擔當《圣物箱》中任何的審美成分,于是觀念成為“看”賴以存在的根本。沈陽中山廣場上安置著一組大型群雕——《毛澤東思想萬歲》。它以其巨大體量、眾多人物所帶來的視覺沖擊力繼續向周圍散發著藝術的氣息和歷史的余韻,成為廣場空間及這一地段的景觀標志。而相反在不少城市,我們都可以看見這樣的雕塑—不銹鋼材料制作的龐然大物,它們或彩帶飄飄,或頂部鑲嵌一個代表“明珠”,或為寓意 “向上發展”使造型直插云霄,千篇一律。所以不管從哪個方面說,“被看”是前提,“看”是基礎,是同時存在的。前者體現出“看”與“被看”辯證關系的和諧與默契。后者是“看”與“被看”辯證關系的混亂。
我們也可以從敦煌的歷史壁畫中去“看”腰部對古典舞蹈和雕塑產生的影響,一部取材于莫高石窟壁畫的大型敦煌舞劇《絲路花雨》,其根據敦煌壁畫中舞姿的形態特點發現和提煉出來的。在這里,“被看”又可以轉換為主動的為“看”而“看”,敦煌舞最美之處:以下半身為基礎,脊椎為主軸,由下至上,經過推胯移胸形成流線般的S形三道彎,松柔優美,輕盈自在的姿態。“形、神、勁、律”作為身韻基本動作要素,高度概括了身韻的全部內涵。這四大動作要素的關系,是經過勁與律達到形神兼備,內外統一。其規律是“心與意合、意與氣合、氣與力合、力與形合”。而它們的核心部分就是腰部,腰部是“看”與“被看”共感共鳴的橋梁。因此,雕塑作品對簡單性的追求就是盡可能少地假定所研究的現象包括的所有方面。在可能的條件下,還要求它不僅能夠解釋那些具有多樣性的特殊事物和事件,而且要能解釋這個范疇之內的全部現象。所以,雕塑作品體現出來的與人的默契感是雕塑的靈魂之所在。
中國文化中的仰觀俯察已經在“看”中賦予了“看法”和“觀點”,而道家所謂的“玄”,也是在目力不及的遠方所看到的幽深晦暗的“黑”中,發現了世界所蘊藏著的無限的神秘,無限的魅力。由此,技術、技藝對于藝術的重要性,從藝術發生學的角度看就更為清晰,神秘。因此,“被看”是技術或藝術,而“看”與“被看”成了看藝術或是看技術。“藝術”一詞本來就是指一般意義上的“技術”或“技藝”,無論古希臘人,還是中國古人,都是這樣。在他們看來,無論是木匠造床或農民植樹,還是詩人寫詩或畫家畫畫,都是“技藝”。這說明,藝術本來就是從技術與技藝中升華而成。從而“看”在欣賞者的眼里也開始升華,直到現在,藝術與技術的關系仍相當密切,特別是在工藝美術中,有時技術或技藝本身就能構成一種工藝的式樣,如微雕。藝人通常更喜歡說“看我的絕活!”而不是說“欣賞我制作的工藝品”。“絕活”這個詞表明,工藝注重的是不同凡響的“技術”或“技藝”,“藝術性”倒在其次。所以“看”與“被看”在不同的環境里出現了不同的“看法”。
在看與被看的過程中,模糊性給看者造成了不可阻擋的文化水平的差異。單純的,明確的形態固然是有優點的,醒目而且便于觀者去看但也僅僅是如此,要想創作出優秀的作品我們需要在明確的基礎上進一步尋找形態的模糊性。“看”與“被看”發生了深刻的變化,仔細看古埃及的雕塑,或是一件完好的非洲雕刻,我們就會發現他絕對不是那么簡單。在羅丹的傳記中,羅丹帶著作者去看古希臘雕塑形體中的細微變化,讓作者發現那些簡潔形體上的細微變化,對一件藝術品來說最低限度的復雜性和豐富性是不可缺少的。這一點我們也可以在具象人體雕塑練習中得到印證:“起大型”階段,我們追求的是簡單,明確,這樣有助于我們準確地認識形體而不被復雜的表面所蒙蔽,而隨著升入的同時,我們就得在保持形體大感覺的情況之下使其不斷豐富,這是為什么呢?因為單純的形體有時不足以打動觀者,就“被看”本身而言,我們的“看”需要是單純和模糊的復合,二者對立且統一。再以伏爾泰為例,在整個肖像的形體中,我們看到伏爾泰微卷的頭發,深邃的眼神,臉部的肌肉,這些相對整體的模糊部分,反而讓觀者更容易看到伏爾泰高大的一面,作者恰當地刻畫讓我們對整個雕塑回味無窮。
在這里,“看”與“被看”是以共鳴共感為基礎的,顯然是“看”與“被看”雙方情投意合,共同尋找到精神的統一體的結果。亨利摩爾說過,“觀察雕塑就像一個旅程,形式韻律就是這段旅程中風景。觀看一座優秀的雕塑就好像一次演出,每一個起伏都別有滋味,每個部分和他們之間的聯系都值得我們去琢磨”。
最后我想用亨利摩爾的一句話“雕塑給以予觀看者的第一印象應是稍有保留卻寓意深遠使觀眾繼續欣賞和思索”來解釋“看”與“被看”是最直觀不過了。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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