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理良
黃華在醫院兩年期間,許多中央領導同志和他的老戰友、親人關懷他,常來看望他。醫生們用盡種種先進的醫療技術和藥物醫治他,護士們用溫馨的語言安慰他、呵護他,以求延長他的生命。他在不能說話時以筆代言,感謝同志們的來訪和關心。
2010年11月23日,夜深了,我坐在他床邊,雖然有些倦意,但習慣性地不時抬頭看看他的病情監測器,當發現他的血壓突然下降至60/40時,即緊急報告醫生來診視。但是,任何藥物和措施已不能發揮作用,我立即聯系子女們到醫院來。黃老在親人們的圍抱中停止了心跳。中央領導及辦公廳的負責同志及時趕來商量后事的安排。
黃華生前早已書面囑咐,喪事從簡。我和子女們在秘書和國務院事務管理局同志的幫助下,迅速地在住宅的客廳里設了一個靈堂。警衛局派來兩位身材高大的武警戰士站立守靈。沒有想到有那么多黃老的朋友和親人聞訊趕來向黃老遺像獻鮮花,尤其讓我感動的是他生前結交的一些海外朋友,不遠千里來到我們住所的靈堂拜謁。伍沾德先生及夫人和嶺南(大學)學院的主要負責人分別從香港和廣州專程前來吊唁,孫中山的日本好友梅屋莊吉先生的外孫婿小坂哲瑯先生專程從東京趕來,在黃華遺像前鞠躬和默哀后即乘飛機回國。巴基斯坦駐中國大使和幾位外交官前來吊唁。
在八寶山遺體告別儀式上,以胡錦濤同志為首的中央常委成員們親自來向黃華遺體告別,出乎我的意料;各部委辦的負責人、家鄉的黨政負責人及有關單位的同志和黃華的親朋好友近一千人參加了八寶山的告別式。我們一家老小三代都被感動得淚流滿面。平日就熱情關心黃老的溫家寶總理因國事不在北京,不能親臨送別,他事先打電話給我,向我說明原由和表示遺憾。他在百忙中還想到向我打招呼,我確實沒有想到。
國外的一些重要刊物如《紐約時報》和《洛杉磯時報》等,登載了紀念黃華的文章。這種極少有的舉動說明他們對黃華的外交活動具有頗為深刻的印象和積極的評價。基辛格博士發來了唁電。
遵照黃老的遺愿,家人將他的骨灰安放到了他開始從事革命活動的地方。
在黃華去世后的日子里,我沉浸在對他的懷念中。他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從點滴的回想中我感覺到,黃華的一生中有許多突出的優點。
他平時的話語不多,但不時能提出一些有分量的建議。如在一二九運動之后,他到北平以南地區向工人、農民進行抗日宣傳(通稱南下宣傳)時,被反動軍警逼迫,返校途中,他用軍警聽不懂的英語向同學們建議:保持抗日學運隊伍的團結并成立中國青年抗日先鋒隊(后改名為中華民族抗日先鋒隊——簡稱“民先”)。當時即得到同隊同學的贊成。
1949年5月,根據中央的指示在南京同司徒雷登交談時,黃華機敏地抓住司徒關于美國不擬干涉中國內政的話,立即要求美方的軍艦和海軍陸戰隊從青島等地撤走。還從中了解到美國對新中國采取脫身政策的重要情況,這一情況有利于中央當時對解放戰爭戰略性的決策。
在國外常駐時,黃華隨時認真地注意觀察駐在國的形勢,預見一些不測情況的發生并及時采取有效措施。1965年11月,時任駐加納大使的黃華觀察到加納的政局不穩,而當地的反恩克魯瑪分子甚為活躍,即令我國應恩克魯瑪總統邀請派駐加納幫助訓練非洲自由戰士的中國軍事五人小組從加納中部的訓練基地撤回到首都使館待命。在得知1966年2月24日加納發生政變后,當時在北京的黃華急電使館領導飛速安排軍事小組人員于第一時間乘飛機離開加納,從而避免了給予政變當局一次反華的口實,也使我人員免遭厄運。
黃華平日謙遜寬厚,克己奉公,不圖名利,不徇私情。在用毛筆抄錄一些古詩詞時,他很鐘愛的一句話是“心底無私天地寬”。但在原則問題面前他能堅決頂住,例如在重大問題的決策時,他敢于直言,遇到逆境,從不低頭,按他的說法“不為五斗米而折腰”。“文革”初期,駐埃及使館的造反派要打倒陳毅,黃華堅決不喊口號、不舉手,頑強頂住極左分子的氣焰。黃華的硬骨頭形象在我心中長久揮之不去。
黃華疼愛我們的三個子女,很關心他們的學習情況,注意培養他們正直的品格。他鼓勵他們接受大學教育,有機會則到國外留學,開闊眼界,學成回國為祖國服務。可惜黃華工作過于繁忙,給孩子們的時間太少太少。
回憶同黃華走過的六十六年的時日,我深感黃華是忠于革命,黨性強的好同志。他平等待人,作風民主,勤奮求知,謙虛認真,一心為公,剛直不阿。他是周恩來總理在外事工作上的好學生、好助手。
我和黃華平日互相欣賞,相互敬重,相互關心,相互提醒,始終生活融洽。
黃華離我和子女們而去,使我痛失一生的伴侶和良師益友。
黃華永遠活在我們的心中。(編輯 楊琳)
(作者是黃華的夫人)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