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向前闖

岸石

2018年是改革開放40周年，中共中央、國務院決定表彰一批為改革開放作出杰出貢獻的人員。一連串如雷貫耳的名字，一系列感天動地的事跡，反映了改革開放的歷史進程。胡小燕作為改革開放中涌現的優秀農民工代表，被列入100名改革先鋒名單。她代表著農民工這個群體在改革大潮中走上歷史舞臺，創造了史詩般的豐功偉績。胡小燕有著普通農民工的打工經歷，更具備農民工的優秀品質。她的普通，適于代表億萬農民工大軍；她的杰出，更能反映這個群體的時代風貌。

胡小燕經常說她是時代的幸運兒，說自己是“一個小麻雀來到了大城市”。20年里，她從最簡單、待遇最低的工作做起，不斷嘗試做自己不熟悉的事情，逐步走上技術崗位、管理崗位，攀登人生事業的新境界。她的經歷和事跡貫穿一個基調——向前闖。流行歌曲《向前闖》的歌詞可作為胡小燕性格精神的寫照。

鳥兒在飛翔

云兒在飄蕩

朝著自己的方向

這個世界充滿了希望

每一個人都可以發光

從不怕憂傷也不怕失望

我有我自己的夢想

我要展開翅膀

努力地飛翔

不喜歡原地踏步的打工者

胡小燕1974年生于四川武勝縣農村，初中畢業后在鄉務農。結婚成家，她的日子過得挺緊巴，還因家人治病欠下了外債。為了生活好過些，1998年，她將雙胞胎女兒托付給公婆照顧，追隨丈夫一起去廣東佛山市打工。

胡小燕開始在一家電子廠流水線上工作，半年后，經人介紹來到陶瓷廠“看窯尾”。剛出窯的磚溫度達1200℃，遇到流水線運作不正常時，下班后必須將爛磚運走。這個工作雖然比原來的工作更辛苦，但能多賺100多元，胡小燕堅持了下來。她熱衷學技術，業余時間自學陶瓷印花、淋釉。2002年6月，胡小燕來到了新明珠陶瓷廠做分級員。有一天交接班的時候，胡小燕發現一些釉面顏色很好的瓷磚被分到差一點的等級。“這么好的瓷磚，只是因為邊上沒有打磨好就被降級，太可惜了，稍作返工就可以成為優等。”胡小燕立刻著手打磨瓷磚，恰巧被車間領導看到，很是贊賞。剛好質檢崗位缺人，經考核她被提拔為跟班質檢員。兩年后，陶瓷廠擴建，選用管理人才，胡小燕從基層工人走上了車間副主任崗位。招工、培訓、考核、抓生產，她一個人擔當起幾項工作。經常凌晨4點起床，5點到車間，晚上11點才下班。整天站立著，她的腳上長滿了泡，回到家她把泡挑破，第二天照常上班。

進城的胡小燕對身邊不斷出現的新事物有強烈的好奇心。2006年，她攢錢買了筆記本電腦，從電腦開機關機學起，逐漸學會了上網、打字，積極參與公司推行的自動化辦公?？吹皆谏虾４蚬さ谋砻糜蠶Q郵箱，她也開了—個。表妹有博客，她也開了博客，學著表達自己的心情。

美國《時代》周刊2009年底曾將中國農民工作為封面人物，以“勤勞堅韌”評價這個群體。胡小燕的經歷典型地反映了這一品質。她在農民工群體里表現出色，又趕上全國重視選拔農民工中的出色人物，于是脫穎而出。胡小燕陸續當選廠里的、區里的先進人物，2007年，胡小燕獲得廣東佛山市“十佳外來工”稱號。

履職盡責的人大代表

2008年1月21日，廣東省十一屆人大一次會議第三次全體會議經無記名投票，依法產生160名全國人大代表，胡小燕成為第一批當選全國人大代表的農民工。2008年3月5日，十一屆全國人大一次會議開幕。胡小燕和來自上海、重慶的另兩位農民工代表，一起走進了人民大會堂。

第一次參加全國兩會，也是第一次去北京，胡小燕感到既緊張，又興奮。怎樣把農民工的心聲表達出去，她感到責任重大。農民工身份在“兩會”格外受到關注，胡小燕很快成了新聞人物。作為兩億多農民工群體的代言人之一，胡小燕學著履職。她在2008年人大提案中談及留守兒童的議題，基于自己的切身經歷。一次，在四川老家的小女兒生病發高燒，凌晨4點住院，下午4點都沒蘇醒過來。當時正值她負責的生產線投產出磚，抽不出身。她真為難啊，想孩子想得整宿睡不著覺，暗自掉眼淚。從掛念自己的孩子，想到千萬人同樣的困境，她思考留守兒童的安全問題：生理安全和心理安全。

五次參加全國兩會，她一共提了20個建議，欠薪入罪、醫保轉移、住房福利、留守兒童教育……每個建議都和農民工權益有關。2010年胡小燕提出建議：政府出資修建農民工公寓，每套50平方米，按照每平方米一兩千元錢發售。話音未落，會場上一陣竊竊私語，還有人不以為然地笑出了聲。胡小燕不為所動，她覺得自己表達的訴求合情合理。時過一年，她的夢想開始實現。廣東省出臺新政策，符合條件的農民工可以享受保障房……參政議政中，胡小燕見證了農民工生活的巨大變化，他們的后顧之憂逐步解除，生存壓力漸漸減輕。作為農民工的一個代言人，胡小燕感到非常欣慰。

參加全國兩會之后，胡小燕的手機號、郵箱公布到了網上，她的生活一下子被打亂了。電話不停地響，郵箱一天涌進兩千多封郵件，每天熬到深夜，也處理不完。不理解，甚至謾罵也時而有之。開始她有點誠惶誠恐，過一段也能從容處理了?！凹热晃沂侨舜蟠恚矣心芰偷酱蠹揖捅M量幫忙?！?/p>

服務農民工的工會干部

2012年，廣東省試行在基層“兩代表一委員”中選拔公務員，胡小燕進入佛山三水區工會，擔任工會副主席。身為公職人員，工作卻與農民工貼得很近，是農民工的“娘家人”。

她邊工作邊學習，進修大專課程，并自學函授法律知識。胡小燕的辦公桌上，分門別類地擺放著“咨詢”“搬遷”“賠償”等檔案，分門別類地處理。哪些訴求轉呈到哪個部門，哪些要立即回復，哪些需要參考文件、資料，她工作起來有條有理。

胡小燕說：“我永遠是個外來工，永遠是他們中的一員?，F在還是這樣，崗位不同，一樣為工人做實事。”

逐步放寬的落戶政策正吸引著農民工在城市扎下根來。胡小燕全家有了城市戶籍，雙胞胎女兒從四川接到了廣東。她的女兒是典型的“留守兒童”，10多歲才來到她身邊。胡小燕說：“我能體會到留守兒童和父母的不易，有些小孩子雖然到了父母身邊，但也是‘二次留守，照顧不周，我想為這些孩子做些事情。”她到工友們家中拜訪，了解到外來務工人員對子女的擔憂。在她的積極建議下，由區政府相關部門主辦，社會機構承辦，社會志愿者響應，一些外來務工人員子女得到了免費的暑期看護服務。這個名為“小燕樂園”的活動一直延續至今，并不斷擴大，為更多家庭帶來福利。

億萬人組成的農民工群體，胡小燕何以成為一個符號性人物，是時代的選擇，也因為其個人的出類拔萃；是品格、努力的結晶，也是特定的機遇所成就。古語有言：“棄燕雀之小志，慕鴻鵠以高翔”。后世常引用這句話，倡導目光遠大、志向高遠。然而比喻還可以引申，燕雀雖沒有鴻鵠那樣高空翱翔的雄姿，但也能活出最好的自己。有理想也不一定做出一生的職業設計，只要秉持向上向善的理念，一步步發憤努力，每個人的人生都可以出彩，乃至光彩奪目。

本欄編輯/趙芳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