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讓我很為難

吳文靜

對于大成這個學生，我真的覺得好為難。都五年級了，良好的習慣還沒有養成，打架、欺負同學、上課怪叫、不完成作業……不受老師哄，不怕批評和懲罰，像一只刺猬，渾身用刺把自己裹得緊緊的，讓老師的教育無從下手。

這一天，我再次把大成的媽媽請到了學校，為大成的打架，為大成的不完成作業，為大成的經常與不良朋友相伴。

這節是我的課。在大成驚愕然的目光中，我把椅子搬到了他座位的旁邊，請她的媽媽坐了下來：“大成，先讓媽媽來陪你做作業吧！”班上的同學、隔壁班的同學圍了上來，觀看著這個特殊來客。

大成的臉紅得厲害。

大成媽也尷尬得很。

平時，我對大成可謂是用盡了心思，一有進步，我便充滿激情地表揚他、獎勵他、教育他，但他對老師的關愛麻木了，視而不見了，甚至用更激進的方式來“回報”：“讀不好，我就不讀！”“作業我就不做，看你怎么著？！”那挑釁的神情讓我幾乎吐血。

那次，看他一直沒有精神上課，一問，才知道：“我爸說我太難教了，他不回家了！媽媽整天罵我……”把老爸氣得“離家出走”，真是史無前例啊！看來，這家伙不止讓老師發狂！

我與大成爸電話交流了好幾次，從責任說到家庭教育，說到大成是一個需要愛的孩子……終于說服了他回家。

幾天后，大成又像以前一樣，上課時而怪叫，時而睡覺，平時欺負同學，頂撞老師，小報告接踵而來，有越演越烈之勢。都說沒有愛就沒有教育，可是，對學生的愛換來了什么？

一節課過后，這幾天的作業仍未補寫完。我把他倆招呼到家長接待室：“怎么樣？讓媽媽接著看你寫完？”

“老師——”大成抬起頭來，面帶歉意，“能不能讓我媽媽先回去午睡？她每天晚上要去批發市場賣菜，很辛苦的。”我吃驚地望著他。還挺心疼媽媽的。

有戲！我暗喜！對母親的歉意，或許正是教育他最好的切入點。

我這樣開始：“大成，你這個想法很好，你不想讓自己的母親辛苦，對嗎？但你讓老師好為難。如果老師不答應你，你會很難受，因為媽媽休息不好了，對嗎？”大成點點頭。

我：“老師請家長來學校這樣做很不好，但是不請家長來的話，你又沒有改正自己的缺點，老師和家長都會擔心你和不良的朋友玩，不學習，會學壞。要是真這樣的話，爸媽和老師都會很痛心的，對嗎？”大成和媽媽點點頭，他倆的眼圈也紅了。

我：“那你說說，現在這樣做，會造成怎樣的影響呢？”

大成：“會讓爸爸再次出走，媽媽也會繼續打我，同學也不跟我做朋友。”

我：“你很擔心爸爸媽媽不喜歡你了，很想同學也喜歡你，對嗎？”大成使勁地點點頭。

我：“看啊，現在媽媽多揪心啊，你讓愛你的媽媽和你愛的媽媽這樣讓你擔心難過，你現在是不是很后悔很內疚？”

大成：“是的。”

我：“那好，等一下你可以這樣和媽媽說：‘媽媽，你那么愛我，我讓你失望了，我知道我做錯了，讓你擔心了，我現在很后悔，我保證以后不再犯這樣的錯誤了，你可以原諒我嗎？你愿意和媽媽說這些話嗎？”

“好吧！”

大成帶著哭腔說了這番話，大成媽不停地抹眼淚。

我：“你很想讓老師和同學喜歡你，對嗎？那你覺得要怎么做，老師和同學才會喜歡你呢？”

大成：“不打同學，好好學習。”

我：“很好！只要你愿意改變自己，老師和同學會很喜歡你的。”大成用力地咬了咬牙，點了點頭，淚水一滴一滴掉了下來。

接下來的日子里，一方面，我多次與大成的父母進行溝通，進行家庭教育方面的指導，慢慢改變他們的無原則溺愛和聽到老師告狀便打罵孩子的行為；一方面，讓大成在同學中表明自己的承諾，并接受同學的監督。只要大成犯了錯，我都用這種方式與他溝通。此后的日子里，大成仍然是“大錯不犯，小錯不斷”，但很明顯已收斂了很多。

教育，就是協助孩子成長。當我們因孩子的不當行為感到困惑時，告訴他“孩子，你讓我很為難”，孩子則會清晰地認識到自己面對的局面，他會因此而內疚，并會嘗試著做出努力進行彌補。大成在這個案例中獲得的成長經歷是很豐富的，他深切地感受到老師、父母、同學對他的愛；知道了自己不負責的行為會給他人的情感造成傷害；自己要懂得顧及他人的感受；學會了真誠地表達自己的歉意……當孩子做出某件事讓我們感到困惑時，如果我們很強勢地去批評教育，往往會激發孩子的抵觸情緒，雖然有時孩子迫于我們的強權不敢表露，但是他的內心也一定會這么想。相反，如果我們把我們的為難之處誠實地袒露，用“孩子，你讓我很為難”這種方式去表達時，我降低了自身的姿態，扮演了一個求助者。在這個過程，他有能力面對這個問題，并且自己想出了解決的辦法。雖然不能保證他明天會成為一個好學生，但至少他有承諾，有做出改變的意向了——這便是一種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