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歐福利國家社會保障制度簡析

郎爽

摘要：當今世界，社會保障制度已經成為社會文明與進步的標志，為世界大多數國家所采用，完善的社會保障體系對緩解社會矛盾和促進社會和諧發展起著不可替代的作用。本文主要在分析北歐國家社會保障制度的特點基礎上，對北歐社會是否存在“養懶漢”的現象以及福利國家所倡導的普遍主義能否長久存在的問題進行了探討，認為：懶漢的現象并不存在；普遍主義也將一直是北歐福利國家的核心要素。

關鍵詞：北歐國家；福利制度；社會保障

社會保障制度是經濟運行和社會發展的穩定器，健全完備的社會保障體系可有效的緩解社會矛盾，促進社會的和諧發展。地處斯堪的納維亞半島的挪威、瑞典、芬蘭、丹麥等北歐國家以其完備的社會保障制度、無所不包的社會保障項目而被譽為福利國家的典范，它們所建立起來的“斯堪的納維亞模式”概括地說就是側重于公平分配福利，全面貫徹普遍主義原則，國民一律享受由政府稅收撥出的福利基金，但所得福利的多少，須與收入相掛鉤，其充分重視就業，并實施全民醫療保障制度。［1］分析北歐福利國家的社會保障制度，希望能夠從中得出有益于我國建設社會保障制度的經驗。

一、北歐福利國家社會保障制度的特點

1.保障內容和保障范圍的廣泛性

北歐國家經過幾十年的探索和發展已建立了一套包括社會保障范圍和內容都十分寬泛的社會保障體系。如芬蘭，社會保障體系主要由預防性安全和健康政策；社會和衛生服務；社會保險三方面組成，并提供國民“從搖籃到墳墓”的全方位的社會保障。

瑞典的社會保障體系主要包括社會福利津貼、失業保險、養老保險、工傷保險等其他一系列的社會補貼，每一項都有其具體的規定，其保障范圍覆蓋全體國民。［2］雖然經歷幾百年的集成與發展，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以維護全體公民的利益為基本原則這一點始終沒有改變，我們可以通過退休養老金和醫療保健等的相關服務中看出。

北歐國家“不讓任何一個人掉隊”的理念是其社會保障工作最基本的目標。現有居民無論是否曾被雇傭，當其達到法律規定的年齡，均可領取一定數額的養老金。同時，政府規定每一個家庭都可得到政府提供的育兒津貼以減輕家庭撫育孩子的負擔；所有居民無論收入狀況、社會地位及其它情況如何，都可得到較好的醫療服務。大到憲法，小到實施細則，都有明確的規定，并以此作為實施社會保障政策和措施的依據，充分維護全體國民的利益，并且還規定，每一個公民，包括國內原有居民和滿足居住年限等有關規定要求的外來移民，都有權享受相應的社會保障待遇。同時，保證公民一律平等，無論種族、階級、階層與性別，以及高收入者、低收入者和無收入者均可享受同等的社會福利，真正做到了對普遍主義的全面貫徹。

2.社會保障的支出及稅收比例居高不下

根據OECD的統計數據顯示，芬蘭在1980年的福利開支占GDP的18.5%，1985年占23%，1990年占24.8%，1995年超過30%，占31.1%，2000年占24.5%，2001年占24.8%。芬蘭有關部門的專家指出，預計到2050年，社會保障支出占GDP的比重將會總體上超過30%。

據瑞典相關部門統計，2005年社會保障支出占GDP的16.3%，2006年占15.8%，其中老年保障支出連續兩年均占社會保障支出的49.5%，位于第二位的是疾病與殘疾保障支出，約占31.2%。自1993年以來進行的社會保障改革后，瑞典的社會保障支出比例有所下降，但與其它國家相比，社會保障支出比重仍就較高。至2004年，北歐五國與歐盟15國相比，瑞典居首位，其次是丹麥、歐盟15國、芬蘭、挪威及冰島。

高福利必然需要高稅收作支撐，來保證福利制度的正常運行。北歐各國普遍稅率較高，甚至超過其它許多工業化早發國家。20世紀80、90年代，北歐各國的工作者每年就要繳納1.2-1.5萬美元的稅額，據OECD統計，2003年，丹麥的各種稅收總和占GDP的48.3%，芬蘭的占44.8%，挪威占44.3%，瑞典則占50.6%，相比英國的35.6%，法國的43.4%，美國的25.6%，德國的35.5%要高出很多個百分點。［3］其中，丹麥是世界上賦稅率最高的國家之一，稅收是其社會保障資金的主要來源，1996年曾達到51.7%。芬蘭、瑞典和挪威的社會保障資金主要是財政預算撥款、雇主繳費和雇員繳費三個方面，三方共同負擔，其中稅收和雇主繳費占主體。

北歐國家建立完備的社會保障法律體系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對全體國民實行無差別的公平的生活保障，保證每個公民的自身利益與權利。即無論任何人，只要具備規定的條件，那他們就有資格得到相應的保險金，而保險金的支付標準與本人的身份、地位以及收入無關，所有人一律平等。

社會保障的各個方面，大小條款、實施細則等，都有明確的立法規定。例如：在養老金方面，芬蘭于1937年通過了國家養老金法，1956年又對國家養老金法進行了重新修訂；1961年與1970年分別頒布了職工養老金法和個體從業人員的養老金法以及農場主養老金法； 2005年又對職工養老金法進行改革與修訂。而在醫療保健方面，芬蘭又于1972年建立了基本衛生保健法；1989年特殊醫療照料法；1990年精神醫療保健法；1992年出臺了對社會福利和衛生保健收費的專門法規。每一項法律法規，內容都非常具體，不僅對公民享受社會保障的資格與權利做出了相關規定，而且也對社會保障實施時政府的責任與義務做好了規定。

同時，政府對社會保障的收入和支出以及政策措施也做出了相關的規定，主要通過法制和行政的方式進行管理。行政管理主要以法律為依據，依法行政貫穿于社會保障計劃、措施、執行以及解決問題糾紛的全過程。例如：挪威政府在國民保險綱要中明確寫明了各項保險的收支安排及相關的法律支持，任何公民，只要對社會保障執行過程中的不滿、問題和糾紛，均可以向法院提出上訴申請，通過法庭來解決問題。

二、對北歐國家福利制度所引發問題的討論

1.北歐國家“養懶漢”的傾向是否存在

由于社會福利完備的項目標準與措施以及社會福利的過度膨脹，使得一些勞動者對國家、對社會產生一種依賴心理，由此滋生了一批“躺在社會保障上的”懶漢。這種高福利制度和平均化措施造成了許多人的“不勞而獲”和“少勞多得”，許多假期甚至有事請假期間工資都照發不誤，這嚴重挫傷了其它員工的工作熱情和積極性。有數據顯示，瑞典的國民工作與不工作的收入只相差不到20%，而僅所得稅就占工資的35%-80%；在芬蘭，所得稅占工資的30%-65%，而對于缺勤狀況無明確的懲罰制度，相應的對于全月滿勤的員工，沒有獎勵制度。由此導致了瑞典企業的缺勤率高達20%，是西歐國家的兩倍，是日本的十倍，嚴重影響了企業正常生產的進行，也削弱了員工的熱情。［4］

據此問題，有學者提出了質疑，認為關于是否存在“養懶漢”的傾向，可以結合勞動參與率、退休年齡以及勞動時間等具體指標來進行綜合分析。

1.1勞動參與率

指包括就業者和失業者在內的經濟活動人口占勞動年齡人口的比率，是用來衡量人們參與經濟活動狀況的指標。［5］參與率越高，說明該國國民的勞動積極性越高。在福利國家，婦女往往享受比男人更多的福利，女權主義也宣稱北歐是婦女、老人和兒童的天堂。因此考察婦女的工作參與狀況可以比較鮮明的看出該國人民的勞動積極程度。根據OECD的數據顯示，2007年，挪威15-64歲的女性勞動參與率74.6%明顯高于1985年的63.3%，并且在2000到2009年期間，挪威的總體就業參與率一直保持在78%-80%之間；丹麥2007年的女性勞動參與率是73.3%，高于1985年的67.4%；而芬蘭和瑞典雖有1%的下降，但幾乎不明顯。婦女勞動參與率的提升被稱為20世紀北歐國家最偉大的變革。與此同時，德國2007年的總體勞動參與率在75.6%，英國為76.3%，OECD國家僅為70.6%。從以上數據不難看出，北歐福利國家并沒有大范圍的懶漢的存在。

1.2退休年齡

北歐現行法定退休年齡為：挪威67歲，瑞典65歲，芬蘭在63-68歲之間均可，丹麥65歲。挪威和瑞典都存在普遍的提前退休的現象。2001年，挪威提前退休人員的比例占勞動力總數量的1.3%，雖然規定的退休年齡為67歲，但實際上退休年齡僅為57歲，與規定年齡相差十歲，還在工作中的65到66歲的工作者表示他們不適合繼續工作。［6］來自OECD的數據顯示，挪威男性的退休年齡從1965年的68歲下降到2007年的64歲，女性從1965年的70歲下降到2007年64歲以下。相比歐洲其它福利國家的實際退休年齡，OECD26國的統計數據顯示截止到2002年平均退休年齡為62.5左右，英國到2007年平均實際退休年齡為63，2007年挪威為64歲，高于英國。雖然退休年齡在下降，但實際的退休年齡也都在60歲以上，并不低于其它國家。因此從這一點上看，很難看出有養懶漢的跡象。

1.3勞動時間

北歐社會確實存在普遍請假的問題。2001年，瑞典連續請假一個月以上的人數達到了27萬人，約占總體勞動力的7%，且請假原因多為精神方面的壓力。在挪威，連續請病假者約占勞動力總數的6.5%。下面筆者將討論是否由于普遍請病假現象的存在使得勞動時間減少。

來自OECD的數據表明，1980-2010年的30年間，歐洲各國普遍都存在勞動時間減少的現象，其中英國從年均勞動時間約1780小時減少到約1650小時，德國從約1770小時減少到約1430小時，而芬蘭從約1850小時減少到約1700小時，挪威從約1600小時減少到約1430小時，丹麥從約1660小時減少到約1560小時，瑞典則從原來的約1500小時增加到約1600小時。從數據上就可以看出芬蘭的勞動時間明顯高于英國，丹麥到2010年的勞動時間高于德國，德國與挪威在2010年的勞動時間相差無幾，而瑞典的勞動時間是這幾個歐洲國家中唯一的一個成增長趨勢的。因此，從勞動時間上并不能看出北歐國家懶漢的存在，反而瑞典的勞動者工作時間更長一些。

2.在財政負擔過重的前提下普遍性的福利原則能否長存下去

北歐各國實行的全民福利制度，使各國家的公共福利開支過度膨脹，甚至高于社會的經濟增長率，使得經濟發展的速度趕不上公共福利的開銷，造成了總開支平均約占GDP的70%以上，其政府在社會保障方面包攬過多，福利涵蓋面太廣，福利標準太高，造成財政壓力與日俱增，最終引發入不敷出的財政預算危機，造成了國家的沉重負擔。許多社會科學家都預言福利國家本身的卓越將導致它走向失敗，當今世界的權威力量在2011年的達沃斯論壇上宣稱：“普遍主義最終將要被棄。” ［7］然而福利國家直到今天依然存在。

眾所周知，高福利、普遍性的北歐模式也確實給北歐國家帶來了財政上的危機，20世紀七十年代和九十年代的經濟危機就是典型的例子，但我們無可否認的是北歐福利國家的建立確實可以稱得上是民主社會主義在20世紀最偉大的成就。它成功的原因在于它順應了歷史發展的趨勢，通過全民充分就業來實現共同富裕。正如古斯塔夫·穆勒所說：“任何一個公民本來都不應該遭受貧困，我們有足夠的生產能力，我們所生產的能夠滿足全體人民的需要，只是由于（資產階級）的惡意和組織的不健全，才使人們看不出這一點。”［8］北歐國家早期制定的社會政策就含有一些普遍主義的因素，例如在兒童津貼和國民年金等項目上。而且普遍主義的存在也有其獨特的結構和環境因素。［9］

16世紀的宗教改革形成的政教合一的狀態客觀上為政府對福利事務產生更大的公共興趣和責任提供了便利，而主觀上公民也愿意將他們的福利需求轉向政府。同時，早期的資產測查養老金計劃方案也更容易被改造成面向全民的服務項目。

1.2文化的同質性

北歐國家多山，且人口稀少，種族、宗教和語言相對單一，這種便利的同質性條件使得北歐政府較其它異質性、碎片化的國家更容易實行全民社會計劃。

1.3獨特的轉機

其實全民計劃的思想在19世紀晚期就已經被提出來了，但是真正實行確是在二戰后，因為戰爭本來就是能夠使各對抗的政治集團聯合起來共同反對納粹的侵略，此次戰爭也是社會團結主義、普遍性的社會政策方案得以實行的一個契機。

同時，北歐福利國家也采取了一系列的改革措施來應對經濟危機造成的損害，例如縮減福利開支，改革社會服務，改革就業狀況等，使得國家的財政狀況得到好轉。到2001年，丹麥的福利開支為29.2%，芬蘭的福利開支為24.8%，挪威23.9%，瑞典29.8%，依舊明顯高于美國的14.7%，經合組織23國的22%，歐盟15國的23.8%，英國的21.8%。2005年，丹麥的公共開支為53.2%，芬蘭為50.7%，挪威42.6%，瑞典56.6%，也明顯高于英國45.5%，法國53.8%，德國46.7%，美國36.4%，多年來，北歐各國的公共開支一直居于世界的首位。雖較之前有所減少，但依然高于其它國家，且北歐普遍性的福利制度每一項規定和舉措都有法律的依據，已經納入到了國家的立法當中。到目前為止，北歐制度化福利國家的基本原則還沒有改變，而且有專家預測至少在最近的將來這一制度也沒有做出重大改變的跡象。

斯堪的納維亞國家的成功可以說是創造了一種奇跡，他們所建立的享譽世界的福利國家體系也越來越受到國際大眾傳媒和政府間組織的關注，經過幾十年的不斷改革與完善，相信北歐模式將更加走向成熟，為世界各國提供典范。但各國的具體國情不同，北歐的高福利未必適合其它國家，我們可以效仿的只是北歐國家的一些措施和政策，并作適當的調整，以便能夠適應我國這樣一個有著龐大人口的國家。

［參考文獻］

［1］黃范章．瑞典福利國家的實踐與理論——“瑞典病研究”［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19-21．

［2］吳強．北歐國家的社會保障制度及對我國的啟示［J］．經濟改革與發展，1995，2：72-75．

［3］劉玉安. 福利國家與社會和諧——北歐模式探源［J］．文史哲，2008，5：161-163．

［4］http://baike.so.com/doc/6383823.html

［5］Peter Wheeler．Social security Programs Throughout the World［M］．Office of Research and Statistics，2008：242-244．

［6］王翔. 北歐國家社會福利制度的觀察與思考［J］．財經論叢，2003，6：10．

［7］潘屹. 國家福利功能的演變及啟示［J］．東岳論叢.2012，10：15．

［8］Gunnar Heckscher.福利國家及其未來［M］．美國總統明尼蘇達大學出版社, 1984：44．

［9］［挪威］斯坦恩-庫恩勒，［中國］陳寅章，［丹麥］克勞斯-彼得森，［芬蘭］保利-基杜倫主編，許燁芳，金瑩 譯. 北歐福利國家［M］．上海: 復旦大學出版社，2010，5 ：170-171．

（作者單位：南京師范大學 社會發展學院，江蘇 南京 2100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