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落塵
在結婚30周年慶典上,我和先生把這么多年婚姻的經驗教訓對兒女、兒媳和女婿和盤托出,告誡他們在遇到婚姻危機時,千萬別掉進情緒陷阱之中……
我原來是個特別愛較真的人。比如先生承諾周末陪我去逛街,如果周末他又說不想去了,我立刻就會憤怒,指責他說話不算話,男子漢大丈夫不講信用。先生要么一聲不吭地任我數落,要么坦言他確實是太累了,讓我自己去。如果這時我還是怒氣難平,揪著他不講信用的過錯不放,他就會被激怒,說我胡攪蠻纏不講理。于是,我們都站在各自的立場指責對方,令矛盾激化,戰火升級,以至于最后無法控制局面。因為在情緒激烈的狀態下,我們說出的話就像一支支毒箭直射對方心窩,殺傷力超強,往往讓彼此惱羞成怒,提出離婚。
面臨婚姻危機,如果夫婦雙方都不冷靜下來平復自己的情緒,依然互不讓步,互相怪罪,試圖分出個是非對錯,往往會把對方逼得毫無退路,最終只得眼睜睜地看著婚姻走向破裂。
曾經愛較真的我也有幾次把夫妻矛盾激化到將要離婚的地步,慶幸的是先生在最后的時刻冷靜了下來,讓我們的婚姻得以保全。多次沖突的痛苦讓我認識到,夫妻間試圖尋找是非對錯的做法不僅是徒勞的,而且是愚蠢的。婚姻中根本就沒有是與非,只有愛與不愛和有情無情。如果有情有愛,你就會全身心地接納對方,即使對方有錯誤也能夠很快原諒;如果無情無愛,即便你是真理的化身,對方也不想再多看你一眼,不想再多跟你說一句話,是非對錯又有什么用?常言說:不聾不瞎,不配當家。我告誡兒女們,夫妻相處要睜只眼閉只眼,不要太過于看重對方的錯誤,更不要揪住對方的過錯不放。不然爭吵多了,感情淡了,也就沒有維系婚姻的力量了。
夫妻間難免會有吵架的時候,有的夫妻吵到兩敗俱傷,最終咬牙切齒地分手,但有的夫妻卻在吵架中磨合理解,不斷增強雙方的包容心、默契度。
年輕時,我也經常和先生爭吵,大多都是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比如我嫌先生亂扔東西、亂花錢、批評孩子不講場合和方法等,我原本是想勸他把東西放整齊一點兒、花錢有計劃一些、批評孩子時講究點兒方法,但因為我說出來的話是指責和抱怨,結果引起他極大的反感。那時候我們就像兩個火藥桶,一點就著,動不動就互相指責對方的罪過,吵架很快變成了“控訴會”。我所有的良苦用心和善意初衷都被他誤解,而且他也用讓我傷心欲絕的冷言惡語反擊我,以致到最后,我們將吵架升級到對愛情和婚姻的否定,婚姻危機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出現了。
我應該感謝先生,每當我們面臨婚姻危機時,他都會以男性的理智給即將失控的情緒來個急剎車。當事情平息下來時,我也會主動和先生溝通,不斷地反思我們吵架的過程。后來我明白了,一場平常的爭吵,男人往往只是就事論事,想的是如何化解矛盾和解決問題,而女人卻愛上綱上線、翻舊賬、揭傷疤讓矛盾激化。而一旦把吵架變成“控訴會”,就算女人用心再良苦,初衷再善良,男人聽進去的句句都是誤會。其實,每一次吵架對夫妻來說都是一個關鍵時刻,因為它預示著愛情的走向。如果雙方能夠理智處理情緒,吵架或許是一種宣泄負面情緒和溝通交流的契機。生活中的吵鬧夫妻并不少見,但是人家能夠把握住吵架的分寸,所以才會“吵吵更健康”。
不得不承認,吵架中蘊含著經營婚姻的大智慧,這是要經歷許多次痛苦爭吵才能獲得的寶貴經驗。在結婚第10年時,我和先生商定了吵架時雙方都不能觸碰的禁區:不能口無遮攔地攻擊對方和翻舊賬;不能攻擊對方的家人、朋友及同事;不能打消耗型冷戰。
作為在婚姻戰爭硝煙里摸爬滾打過來的女人,我明白糖衣炮彈有時比真槍實彈更有威力,因為男人通常吃軟不吃硬。吵架藝術的最高境界,既不是指著他的鼻子做河東獅吼狀,也不是惡狠狠地跟他約法三章,而是以柔克剛。當我開始以退為進,把控訴變成溝通時,我們的夫妻關系開始走上了親密之旅。
有一招雖然不是很高明,但大家都喜歡用,那就是冷戰——吵架后,不接對方電話,故意“忘記”以前的約定,或者一氣之下搬到娘家去住。冷戰成了一場賭博,賭的是耐心,看誰先選擇妥協,可這樣的方式其實也是在懲罰自己。
我和先生曾經約定過不打消耗型冷戰,吵歸吵,但不要有隔夜仇。真的,與其憋著氣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閑逛,或者暗自傷心落淚,還不如用積極的態度給爭吵后的感情加溫。這也是我們經歷了血淚教訓之后才明白的道理。
年輕時我和先生都爭強好勝,當吵得不可開交時,我們就會轉為冷戰甚至分居。當時以為冷戰或者分居可以撲滅戰火,后來才知道這種消極的冷戰只會加重危機,它比爭吵的殺傷力還要大。冷戰的前景往往是絕望,誰也不會在這段時間內好好思考婚姻的危機,反而會四處游蕩,加深怨恨,還會出現諸多節外生枝的麻煩。
回憶起結婚第7年的那場冷戰,我至今百感交集。當時我們的生活非常艱苦,兒子6歲、女兒3歲,我還懷著小女兒,已經有7個月的身孕了。因為經濟拮據,我很少買營養品,有點好吃的,我還牽掛著兩個孩子,因此造成我嚴重的營養不良。那時候,我和先生都是發死工資,沒有機動的錢。我并不怪先生沒本事掙更多的錢,而是每天省吃儉用。可是那段時間,先生顯得很忙碌,每天都加班到很晚才回家。我挺著大肚子,還要照顧兩個孩子和料理家務,累得直想哭。直到我坐完月子,我的情緒一直都不好。因此當我發現先生給他弟弟匯了2000元錢時,我的情緒剎那間就爆發了。先生說他弟弟蓋房子急用錢,他知道家里沒錢,就接了給別人做圖紙的活兒,掙了2000元錢,全部匯給弟弟了。20年前,2000元錢對我家來說可是一筆巨款,而且正值我們最困難的時候,先生掙了錢卻沒舍得給我們花一分!當時我的憤怒、悲傷和委屈無法用語言表達,氣得要死。我抱起小女兒哭著回了娘家,20多天沒回去。在娘家,我經常偷偷地哭,寫了離婚協議,甚至還想到了死,連遺書都寫好了。我想以此來懲罰先生,讓他的良心永遠不得安寧。我本來體質不好,又這么折磨自己,經常頭暈失眠,終于病倒了。醫院診斷我是低血糖,說我營養不良、肝氣不舒,讓我放松心情,回家營養調理。先生請了假,每天給我煲湯,還帶孩子、陪我聊天。我終于理解了先生的苦衷,心中的郁結漸漸消解。后來先生說,如果不是有三個孩子,他也想過和我離婚,因為我太較真、太執拗,遇事不給他辯解的機會,從來不理解他。
現在回想起來,那場冷戰透支了我大量的心力和體力,我的身體有一年多時間都很虛弱。因為是在哺乳期間,我的小女兒受到我很多負面情緒的影響,從小就憂郁、自卑。如果現在讓我選擇,我絕對不會采取當初的做法,而是會主動與先生溝通,積極解決問題。
面臨婚姻危機的男女,認為對方根本不理解自己,處于無法溝通的痛苦里,最容易質疑自己的價值,懷疑對方不愛自己了或者自己不值得被愛。這時候,如果遇到一個善解人意而又有好感的異性,很容易出軌。
在婚姻初期,我和先生總是摩擦不斷,冷戰時三五天不說話。當時剛剛普及電腦,用QQ聊天還是新鮮事。先生因為工作的緣故,最早接觸電腦。一次,我偶然發現他與一個女人的聊天記錄里有很多親密肉麻的情話,強烈的屈辱感、挫敗感一下子就讓我崩潰了。但是在極端情緒的作用下,我隱忍了自己的不滿和恨意,對先生的行為有了強烈的偷窺欲,千方百計想知道他的一言一行。因為沒有了信任,我表面的隱忍導致了夫妻關系的疏離,也引發了我們的婚姻危機。那段時間,我經常對先生發無名火,動不動就會突然間失聲痛哭。先生可能覺察到了原因,就對我坦白了,說那只是男人犯賤解悶的方式,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根本不可能當真。他說他還愛著我,對家庭也懷有強烈的責任感,讓我原諒他。我原來對愛情是有潔癖的,認為先生感情出軌,這種行為根本不能原諒。因此,我很長時間都走不出這段情感的陰影。
后來,隨著生活閱歷的增加,我認識到世界上沒有完美無瑕的婚姻,這一點小瑕疵并不足以毀滅多年的婚姻。于是我和先生一起坦然面對這次傷害,以包容的心態繞過了這次婚姻危機的情緒陷阱。
有人說,成功的婚姻是熬出來的,就像我和先生,吵吵鬧鬧幾十年,現在終于可以享受牽手看夕陽的浪漫了。誰能說我們的婚姻不成功呢?幾十年從來沒有紅過臉、吵過架的夫妻是極少數的。婚姻中出現危機時,千萬要繞過情緒陷阱,理性地找到危機的本質和解決的辦法才是最重要的。否則,危機很可能導致婚姻破裂。即便是離了婚,如果不看清曾經掉下去的陷阱,在下次婚姻中仍然可能重蹈覆轍。
〔編輯:潘金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