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改革：不分文理 強調公平

郭鐵

9月4日，《國務院關于深化考試招生制度改革的實施意見》出臺，提出取消文理科、英語“一年兩考”、調整自主招生模式、取消體育藝術加分、定向招生擴容等改革方向，并就相關改革提出明確推進時間表：自2014年上海、浙江兩地高考綜合改革試點啟動開始，至2020年形成分類考試、綜合評價、多元錄取的考試招生制度，健全促進公平、科學選材、監督有力的體制機制。

有媒體分析認為，《意見》雖然以國務院名義發布，實際上卻是在8月29日的中央政治局會議上審議通過的。中央政治局作為最高權力中樞，專門審議一份關于招生考試制度改革的文件，規格之高前所未有，表明新一屆領導人將高考改革提到了前所未有的戰略高度。

對這一改革方案，雖有質疑之聲，但這次改革依舊被多方解讀為：1977年恢復高考以來我國最為全面和系統的一次“考試招生制度之變”。

取消文理

改革意見一出，便有人感慨自己沒能晚生幾年，江蘇興化人胡文（化名）想起了自己2006年參加的那次高考。

那年是江蘇試行“3+2”高考改革模式的第二年，“3”為語文、數學、外語3門學科，其中數學不分文理科。“2”為在政治、歷史、地理、物理、化學、生物6門學科中由考生自主選擇的2門考試科目，其中一門必須符合有關高校提出的選考科目要求。

“江蘇‘3+2’模式感覺與這次教育部的改革方案相似。”胡文說。根據此次公布的改革方案，考生總成績將由統一高考的語文、數學、外語3個科目成績和高中學業水平考試3個科目成績組成。保持統一高考的三大科目不變、分值不變，不分文理科，外語科目提供兩次考試機會。

江蘇“3+2”模式也允許學生跨文理選擇小科，類似此次教育部所說的“取消”文理。盡管如此，胡文和同學們還是被分出了文理科，胡文即在文科班。她記得，當時只有一少部分學生進行了跨文理選擇，但上課時可能要進行走班。“為了避免教學上的困擾，學校勸導一些學生放棄跨學科選擇。”

另一位經歷過“3+2”模式的江蘇人也感慨道：“除語數外3門外，考生可以在物、化、生、史、地、政6門中任選兩門，一共15種組合方式。玩了幾年，發現容易被考生鉆空子，理工科院校到江蘇招生，招的都是‘生物+地理’這類組合。”

另一方面，英語“考兩次”的方案讓許多英語老師長舒了一口氣。此前有傳言認為，高考英語地位將不穩，或是分值下降，或是考試改為“等級制”，從目前方案來看，均非上述兩種模式。

改革方案還提出，探索基于統一高考和高中學業水平考試成績、參考綜合素質評價的多元錄取機制。按照《意見》，今后學生升學將依據語數外三科的高考成績和高中學業水平考試成績，此外還將參考是考生在高中的綜合素質評價情況。

教育部副部長劉利民對此作出解讀：“高中學業水平考試，考試成績以合格、不合格和等級的方式呈現。除了進入高校招生錄取總成績的科目外，其他學科達到國家規定的基本教學要求，考試合格即可。這次改革提出開展學生綜合素質評價，作為學生升學的參考，這一點非常重要，有助于扭轉單純用考試分數評價學生的做法，促使人才選拔從只看冷冰冰的分數到關注活生生的人，實現知行統一。”

中央教育科學研究院研究員儲朝暉則擔憂：“考試科目的變化，如果還是在總分模式下，沒有多大意義和價值。科目減少了，學生壓力未必減少。”

公平為首

有媒體分析認為，《意見》對過去10幾年自主招生的實踐下了最終定論，基本否定了原有的自主招生模式，從明年起，高校“自主招生”將實現根本性調整。

自2003年開始推行自主招生改革試點以來，自主招生主要采取各校分別考試錄取的方式。2006年，北京科技大學、北京交通大學、北京郵電大學、北京林業大學、北京化工大學5所特色鮮明的高校，開始實行自主招生筆試聯考，被外界稱為“五校聯盟”或“京都聯盟”。

2012年自主招生中，“華約”聯盟在成員穩定的情況下，南京大學、西安交通大學和中國科技大學又加入了清華的“自強計劃”，組成了“聯盟中的聯盟”。此前，清華大學還推出了“領軍計劃”和“拔尖計劃”，將招生對象鎖定在“品學兼優、素質全面”或在某一方面擁有一技之長的學生。

經歷一陣熱捧后，2013年底爆出的人大自主招生黑幕，使得人們開始對這一制度進行反思。考前自主招生亂象叢生，高校利用“聯考”等方式，形成攻守同盟，聯手“掐尖”，造成惡性競爭。

原有的主招生在考前進行，學生一旦通過考試，在填報對應院校時可以得到不同程度的降分錄取。這種模式下，能夠參加自主招生考試的大多是成績較好的學生，實際上淪為了優生入讀名校的“雙保險”。

《意見》規定，從2015年起，自主招生安排在高考后進行，不得采用聯考方式。通過高考可以直接進入高校的學生，可不再參加自主招生，自主招生將主要是針對“具有學科特長和創新潛質”的優秀學生，不再是優生“錦上添花”的點綴。對此，儲朝暉特別指出了考試招生立法的重要性。他認為，沒有專業的評價主體就形不成規則。

在教育公平方面，《意見》要求，提高中西部地區和人口大省高考錄取率，增加農村學生上重點高校人數。很長時間以來，“寒門子弟上學難”的報道頻見報端。教育部教育發展研究中心主任張力直言，這些報道說明了一些問題，也存在一些誤讀。“現在，全國新生中有52%農村戶口的孩子，進入重點大學的比例可能低一些，但絕不是家境貧寒的學子就沒有公平競爭的機會。”

此外，備受爭議的高考加分也將在新政出臺后得到嚴格控制。2015年起，體育、藝術等特長生加分項目將被取消。加分項目如何嚴控，加分行為如何規范？教育部副部長杜玉波對此作出解釋。

“學生特長可客觀記入綜合素質檔案。重點減少地方性加分項目，地方性高考加分項目原則上只適用于本地所屬高校在當地招生。確有必要保留的加分項目，降低過高的分值。這里我想強調的是，要嚴厲打擊加分造假。凡高考加分造假的考生，取消加分資格和高考報名資格，已錄取的取消錄取資格，已入學的取消學籍。”

“預計受加分政策影響的學生并不多。”北京166中校長王蕾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高考加分主要是在藝術和體育，這種情況不是很多，100個孩子里不到10個。

錄取改革期待突破

事實上，自1977年恢復高考以來，圍繞招考制度的討論和改革始終未曾停止。

為改變傳統高考命題水平良莠不齊的現象，1985年，教育部引入美國標準化考試，在廣東率先進行了英語、數學考試試點，英語重回高考考場。

1999年，高校擴招開始，且規模呈逐年擴大趨勢，城鄉收入差距與學費門檻成為輿論關注點，大學教育質量也備受質疑。同年，高考考試科目發生變革，廣東率先實施了“3+X”高考科目改革方案。

教育部大約從2011年開始，每年都會放出高考改革方案 “年內出臺”的聲音。2014年全國“兩會”期間，教育部部長袁貴仁表示，高考改革方案目前正在加緊論證，已經有了初步意見，“但我們還在考證它的科學性、可行性和風險性，將力爭在今年7月底前出臺。”

然而，方案公布推遲到了9月。此前，21世紀教育研究院已于今年推出了第三個版本的民間高考改革方案。

據媒體報道，7月7日，21世紀教育研究院公布《以招生錄取制度改革為重點，推進高考制度改革的建議》，這是該研究院繼2007年、2009年后針對高考改革發布的“第三版”民間方案。與前兩版相比，此次發布的方案將關注點集中在如何實現“招考分離”上，提出以招生錄取制度改革為突破點，形成高校自主招生、高校和學生雙向多選的招生錄取制度。

7月20日，由儲朝暉領銜的建議也公開發出，認為高考改革的唯一出路是招生主體由政府變為學校。

對比此次教育部出臺的改革方案，21世紀教育研究院副院長熊丙奇對媒體表示，高校在錄取時，不管哪種選擇，都無法改變一個事實，即教招考一體化。這會帶來兩方面問題：

其一，基礎教育還會是應試教育，難以起到提高學生綜合素質的作用；其二，加重學生學習負擔，按照目前的方案，學生必須認真對待每門學業水平考試。另外，如果所選科目在高一、高二就進行測試，這就把高考的壓力提前到高一、高二。

“問題出在錄取制度上，這次頒布的高考改革方案，雖然也提到了錄取制度，但亮點并不多，比較有價值的是2015年起推行自主招生安排在全國統一高考后進行。這是筆者多年一直建議的自主招生方式，但能否起到打破集中錄取制度的作用成為真正‘亮點’，要看高考后自主招生的具體操作。”熊丙奇說。

他認為，如果自主招生只是推廣已經在南方科技大學、上海交通大學、浙江大學等高校實施的方式，即考生參加學校面試后填報志愿，把該校填報在提前批的第一志愿，學校再結合學生的高考分數、大學面試測試成績和中學學業測試成績進行錄取，其價值和意義就十分有限。

更多期待目前集中在了上海和浙江兩個先行試點地區。今年的高一新生已經入學，但據上海和浙江教育部門的回應來看，其最終的試點方案仍在“加緊修改完善，并將按規定程序報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