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茹辛




鐵門關坐落在新疆庫爾勒與塔什店之間的深山峽谷中,蜿蜒的孔雀河穿谷而過,而鐵門關的關口,就建在河流上游最險要峽谷的出口處。千百年來,鐵門關一直是南北疆交通的天險要沖,也是古代“絲綢之路”的中道咽喉,各路兵將在這里憑借天險“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上千年來,守關者總是會讓對手付出慘重的代價。
鐵門關的石壁上,前人鐫刻下“襟山帶河”四個字,精準地述說著這座關谷的博大氣勢。鐵門關被稱為“天下最后一關”,險峻的關谷留下過張騫、唐玄奘等名人的足跡;左宗棠曾經率領鐵騎在這里大敗阿古柏侵略軍,一洗滿清國恥;而塔依爾與卓赫拉公主的愛情傳奇,更是讓鐵門關顯示出柔情似水的一面。
絲路傳奇
飲馬河畔的南北疆要塞
現在人們能見到的鐵門關,是1986年重建的,關內立著一塊刻有“絲綢古道”四個大字的石碑,石碑后,一條彌漫著沙土的小路蜿蜒曲折地消失在群山之間——這就是殘存至今的絲綢古道。而2000多年前的絲綢之路,正是從這里沿著孔雀河進入30多公里長的鐵關谷,古代的行商們想要翻越天山必然會從此經過。
要說鐵門關,首先要從其所在地鐵關谷說起。
鐵關谷的天險地勢,是由一條河流沖刷出來的——發源于巴音布魯克草原的古開都河狂沖而來,沖開了庫爾勒和塔什店之間的矮山丘陵,塑造出一條險峻的峽谷,當地人稱之為“哈滿溝”。
在鐵門關設關之前,史書上就有許多關于這個天險峽谷的記述。公元前60年,控制天山南北的匈奴日逐王率眾人入鐵關谷,投靠漢王朝,在庫爾勒以南與駐守渠犁的西域都護鄭吉會師——浩蕩的隊伍從鐵關谷駛過,就此促成了天山南北的統一,西域被正式納入漢朝的版圖。
鐵關谷不僅是西域歸漢的見證者,還接納過眾多行色匆匆的旅人——西漢張騫出使西域就曾在此歇腳,東漢西域都護班超也曾飲馬于鐵關谷的孔雀河邊,而孔雀河因此也被稱為“飲馬河”。
在這個險要峽谷設關,開始于晉朝。《晉書·西戎傳》記載:沙州刺史楊宣進兵西域,部下張植因為搶先占據鐵關谷而取得勝利,于是選擇在這里設置關隘。從那時開始,鐵門關作為南北疆孔道,兵家要塞的地位開始凸顯。
唐代的時候,鐵門關在保障“絲綢之路”暢通方面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史料記載,唐帝國疏通絲綢之路時,把鐵門關視為“安西都護府”(唐代對西域統稱)最重要的關隘,派悍兵守衛。玄奘法師西行取經也曾途經鐵門關,受到過邊關守軍的熱情接待和物資支援,在《大唐西域記》中,唐玄奘贊嘆鐵門關:“兩岸石壁立,中顯通衢,河水流貫其間,清波蕩漾,碧草彌綠”。
關內的山坡上,至今仍留有古代屯兵的戍堡遺址。在峽谷東北方的破城子古戰場中,也殘存著古代房舍、古墓遺跡,而陶片、古錢、殘箭散落地面,大面積戰火燒灼的痕跡依然殘留,人馬的枯骨隨處可見。當地甚至還有無厘頭傳說——孫悟空就是在鐵門關峽谷內“三打白骨精”的,那些人馬枯骨就是被妖精們吸干了血后,拋在此處的。
左宗棠收復新疆
清王朝的雪恥之戰
冬日的鐵門關比平日更多一份冷清和肅殺,白雪皚皚之下的峽谷險關,顯現出更加鋒利的輪廓。公元1876年的這樣一個冬日,滿清王朝歷史上最大的一次收復疆土之戰,終于在鐵門關打響了。
當時,新疆西面的浩罕國(中亞古國,后被俄羅斯帝國所滅)對中國西域覬覦已久,鴉片戰爭后,由于滿清懦弱,新疆的局勢一直不太穩定,浩罕國認為有機可乘,于是派大將阿古柏領兵,悍然入侵中國新疆南部的喀什等地。
阿古柏自稱“畢條勒特汗”,意思是“洪福之王”,他打著這個囂張的名號,先后侵占了中國新疆喀什、英吉沙、葉爾羌、和田等地。但他并未滿足,隨后又出兵鐵門關,因為他知道,只有攻下鐵門關,才能將鐵蹄邁向北疆。阿古柏以將近10萬的兵力,把鐵門關團團圍困,晝夜不停地攻打。3個月后,他以傷亡上萬士兵的代價終于攻下了鐵門關。得手后的阿古柏口出狂言:“鐵門關一出,天下已在我囊中。”之后他一路殺向吐魯番、烏魯木齊、瑪納斯……清軍接連敗退。
當時,清政府內部對是否收復新疆存在很大分歧。以李鴻章為首的大臣主張“海防論”,也就是放棄新疆,主要防御東南沿海,而左宗棠則提出“塞防論”,他在《奏章》中說:“重新疆者,所以保蒙古,保蒙古者,所以衛京師。”在左宗棠的積極推動下,清政府決心增兵新疆,打退侵略者。
根據新疆的地理特點和敵我態勢,出兵新疆的最高統領左宗棠制定出收復新疆的戰略方針——“先北后南”、“緩進急戰”。鑒于新疆遠離內地,人煙稀少,產糧不多,左宗棠特別重視西征大軍的后勤保障,親自部署糧餉的籌集、采辦和轉運,購置槍炮、彈藥,以確保西征計劃的順利實施。西征軍主要由湘軍劉錦棠部、烏魯木齊都統金順部和廣東陸路提督張曜部組成,總兵力7萬人。
阿古柏的軍隊當然不是左宗棠統率的湘軍鐵騎的對手。清軍接連收復阜康、烏魯木齊、瑪納斯、吐魯番等地。阿古柏心驚膽戰,慌忙逃入鐵門關內,緊閉關門重兵把守,妄圖憑借鐵門關天險長期盤踞庫爾勒。
但此時,浩罕國的士兵對左宗棠統率的清軍早就聞風喪膽,士氣非常低落。左宗棠率軍將鐵門關圍住,截斷糧道,和阿古柏打起了持久戰。最終,阿古柏和他的軍隊被一網打盡,這場收復之戰順利落幕。
對如今前來瞻仰鐵門關的人而言,真正想領略到“雄關漫道真如鐵”的風采,最好的方法就是登頂鐵門關。當年,左宗棠就是從峽谷中尋路而上,攀到山嶺頂部,居高臨下地指揮兵馬和進行部署的。如果是在冬日登頂望遠,人們更能深刻體會到邊塞詩人岑參登關后寫下的詩句:鐵關天西涯,極目少行客。關旁一小吏,終日對石壁。橋跨千仞危,路盤兩崖窄。試登西樓望,一望頭欲白……
公主嶺與“瀚海梨”
雄關上的愛情悲歌
除開拋灑熱血的將士和你死我活的戰場廝殺,鐵門關還有柔情似水的一面。比如在關內的公主嶺上,有一座高高聳立的白色雕塑:一對戀人騎著駿馬在策馬狂奔。這座雕塑記錄的,就是鐵門關上一個凄楚動人的愛情傳奇……
古焉耆國的公主卓赫拉,夢見沙漠里有一種“瀚海梨”,非常香甜。大臣的兒子塔依爾為了完成公主的心愿,在沙漠中跋涉了很久,終于在一個原始部落中找到了瀚海梨,并且將梨種帶回到皇宮的果園栽下。那位被偷竊果實的部落酋長知道了這件事非常惱怒,派人殺死了塔依爾。卓赫拉公主得知塔依爾的死訊后痛不欲生,就從鐵門關的河崖上跳下殉情。
傳說也許是假的,但“瀚海梨”卻是真的。瀚海梨,正是馳名中外的庫爾勒香梨。在當地的傳說中,庫爾勒香梨之所以如此香甜,是因為那里面蘊含著“塔依爾和卓赫拉”的愛情傳奇。如今在庫爾勒地區,每年都會舉行香梨節,節日舞臺上的主角,就是那兩位悲情的愛侶。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鐵關谷中奔騰的水流優勢,使這片土地成為了古往今來水利專家們看重的“寶地”。清代的林則徐就曾經在庫爾勒勘測農田水利資源,涉足走過庫爾勒鐵門關;建國后,王震將軍為建設水力發電廠踏勘選址,最終將地點選在了鐵門關之下。
21世紀的今天,人們站在公主嶺上,可以看見一道260米長的攔河大壩,壯觀地橫亙在鐵門關峽谷中——那是1972年建成的鐵門關水庫大壩。每到夜幕降臨,大壩上一盞盞天鵝造型的路燈漸次亮起,將建筑映得分外燦爛。而孔雀河和鐵關谷造就的水利工程,如同母親般養育著一方水土一方人,給這座西域雄關增添了一抹溫情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