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治思維貫穿辦案的每一個環節

徐小康 張永睿

接到案卷、審查起訴到庭審結束，許航覺得法治思維是一個過程，貫穿辦案的每個環節。在這起案子里面，律師質疑的地方，基本都做了取證。這里面也有一個理念的轉變，對辯護律師意見的尊重和重視，以前這一塊往往被忽視

“輿論本身并沒有惡意，更多的時候，輿論關注能夠監督司法機關，包括從審查起訴到判決，要求司法機關全程都要繃緊法治那根弦。”曾承辦過胡斌案、阿穆隆案的杭州市西湖區公訴科副科長許航說。

阿穆隆案是許航真正“主刀”的第一起社會關注度比較高的案件。由于阿穆隆快男歌手的身份以及該案和高曉松酒駕等名人交通肇事案件同時發生，許航感受到了壓力，“不過公眾關注是好事，這樣辦案過程中的程序、理念可以通過案件向外傳播”。

明星歌手肇事逃逸

案發前，阿穆隆是選秀節目《快樂男生》的歌手，也是歌曲《思念母親》的創作者，星途光明。但這一切都在2010年3月3日凌晨5點戛然而止：在杭州古翠路十字路口，阿穆隆駕駛超速的寶馬車撞上了騎著電動車的李榮珍。

事件發生后，阿穆隆沒有施救，反而駕車逃逸，藏匿在朋友寶勒德牧仁位于余杭區竹海水韻蘆花洲的家中。3月4日中午，阿穆隆坐飛機逃回北京。

3月5日凌晨，民警將涉嫌窩藏罪的寶勒德牧仁抓獲后，一并查獲了肇事車輛。而阿穆隆得知朋友被抓獲后，當晚從北京趕回杭州投案。3月24日，被撞的李榮珍因顱腦損傷后多臟器功能衰竭經醫院搶救無效后死亡，經交警部門現場勘查與調查，被告人阿穆隆負事故全部責任。

杭州市西湖區檢察院很快收到了案卷，負責分案卷的公訴科科長犯愁了，這樣具有“明星光環”的案件，由誰來負責呢？“一來我已有參與胡斌案的經驗，二來我也對這個案子很感興趣”。就這樣，許航接下了阿穆隆案，“名人有光環效應，他們酒駕帶來的影響很壞，所以我想通過這個案件的辦理，讓大家意識到作為公眾人物在品德方面也要負起更大的責任。”。

庭前溝通，不在庭審時搞突然襲擊

通過審查移交的案卷，西湖區檢察院打算以交通肇事罪提起公訴。酒后駕車、肇事逃逸，看起來案件并無爭議。

但來自北京的阿穆隆的辯護律師卻指出了案件的一個疑點。沒有現場錄像，只有一個沒有照到現場的探頭，而古翠路口位于杭州市主城區的干道交接處，這不合情理。他據此認為公安機關存在不作為的現象，甚至可能隱匿了相關證據。

通過和律師的溝通，許航決定對案件事實進行補充偵查，“不盲目輕信公安機關和辯護律師任何一方”。

后來，通過走訪道路施工部門，許航了解到當時古翠路口正處于施工狀態，大部分探頭線路被破壞后還沒有重新埋線。同時，公安機關還出具了情況說明書，事發路段只有東向一個電子警察，其他監控因為“十縱十橫”道路改造而暫時停用，一直未予修復 。

“從證據來看，公安機關是無證可取，不存在不作為的情況。”許航說，“在這案子里面，律師質疑的地方，我們基本都做了取證。這里面也有一個理念的轉變，即對辯護律師意見的尊重和重視，以前這一塊往往被忽視”。

另外，許航覺得辯護律師將疑點在起訴前就向檢察機關提出也是法治的一種進步。“這說明法律職業共同體對案件形成了共同的判斷標準和信任，而不是在庭審時搞突然襲擊。”許航對辯護律師的質疑表示歡迎。

就案件分岐進行了激烈的辯論

“你對起訴書指控的事實有沒有異議？”

“沒有異議。”許航回憶，法庭上的阿穆隆低垂著頭，雙手不停地把弄著，聲音也有些小。不過，對于每一次法官提問，他基本不假思索地回應說“沒有異議”。2010年6月23日，阿穆隆案在杭州市西湖區法院正式開庭。在法庭上，雙方就案件分歧進行了激烈的辯論。

在質證階段，雙方圍繞著阿穆隆是否該對事故負全責展開了爭論。辯護律師認為既然現場沒有錄像，而根據阿穆隆行車時為綠燈可以推斷被害人闖了紅燈，比照北京市的規定，像這類情況雙方應平分責任。

“如果平分責任，那么阿穆隆就構不成交通肇事罪了。”但律師的無罪辯護并沒有打斷許航的訴訟節奏。許航發言稱，首先，北京的地方性行政法規并不能直接適用于杭州的案件；其次，就算被害人闖了紅燈，酒駕和肇事逃逸足以認定阿穆隆應當對事故負主要責任。

原來事發前，阿穆隆和寶勒德牧仁在一家酒吧喝完酒，又去了保俶路的88酒吧喝了一次。3月3日凌晨4點多，他們才從酒吧出來，由阿穆隆開著寶馬車回寶勒德牧仁在余杭的住所。“那天下雨，視線不是很好，我對道路也不是很熟。”阿穆隆回憶。

“在車上，小寶（指寶勒德牧仁）一直在鬧，事發前拉扯了我。”阿穆隆說，“我轉頭叫他別鬧，等我回過頭的時候，就感覺撞到了東西。”但他們并沒有停下，而是駛離了現場。

激烈的辯論一直持續到庭審結束，“雖然雙方對證據情況都了解了，但還是對事實和法律問題進行了充分的辯論。”

媒體和司法可以形成良性互動

法院最后采納了公訴方的意見，判決阿穆隆交通肇事罪成立，但也采納了辯護律師的部分意見，認定阿穆隆對事故不負全責而是負主要責任，因為在被害人交通違法問題上“疑點利益歸被告人”。2010年7月21日，西湖區法院判處阿穆隆有期徒刑三年六個月。

從阿穆隆肇事開始，這個案件一直受到媒體的高度關注。“媒體關注是好事，通過媒體，能夠使檢察機關和民眾之間保持溝通”。阿穆隆案件后，許航的公訴詞也被刊登在各大報紙上，她接收案件的初衷出現在了報紙上，其中還呼吁了藝人在收獲鮮花和掌聲時，不能忘記自己的道德表率作用。

從接到案卷、審查起訴到庭審結束，許航覺得法治思維是一個過程，貫穿辦案的每個環節。

對于另一個引發巨大爭議的案件胡斌案，許航也提出了自己的反思，“和阿穆隆案相比，胡斌案在一開始就貼上了富二代飆車的標簽，從而在網絡上形成了強烈的反響。除了網民有從眾心理以外，檢察機關相對封閉的辦案模式也是原因之一。由于在偵查階段，我們不能對外透露過多的案情，形成了網民和司法機關之間信息不對稱。在這方面，從國外或者香港的經驗來看，由檢察機關的新聞發言人統一作回應值得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