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學的一百個名字

寇士奇

他被一所學校責令退學。幾個月中，他到各校四處求學，連續碰壁，心灰意冷中，來到一中學老師家。這位老師學識淵博，尤其對搜集人名地名物名很有興趣。他問老師：“我怎樣才能從這一災難中走出來呢？”老師說：“我先問你，你管失學叫什么？”“災難。”“哦，你為失學起的名字不太好，應該換一個。”“失學還能有別的名稱？”“有呀，我最近搜集了一些，大概有一百個了。”

老師告訴他：“有黑色和灰色的：滅頂之災，一個女青年這樣稱呼失學，她在哭啼聲中割腕自殺了；陷坑，這是失學在一個少年心中的名字，他果然在以后的人生道路上一蹶不振；還有失敗、挫折、霹靂、沙塵暴、泥石流、巨石等等。也有紅色的或閃著亮光的，如美國一位靠自學成才的發明家管失學叫上帝的禮物；一位被學校趕岀來的拳擊冠軍稱失學是開心甜果；俄國一位在圖書館長大的作家認為失學是彩票中獎；我國一位抨擊學校僵化教育的心靈大師干脆把離開學校叫離開監獄。與此類似的名字有：天使的微笑、紅地毯、東風、及時雨、臺階、發令槍、加油站等等。

“除此以外，還有各種五顏六色的稱謂，像商店里的物品那樣豐富多彩，如：寵物狗、指南針、小鳥、發令槍、乖乖、水果刀、媽媽的化妝品、童年的夢、小雨——它們都各自匹配著相應的人生。”

“真不可思議，為什么會這樣呢？”

老師回答：“每件事都蘊涵著無數屬性無數種顏色，每個人都潛在著無數種趨向，這種混沌多維的狀態，會產生成千上萬種可能和結局。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只有一個名字。態度決定名稱，名稱引導存在，最后的選擇權在自己手里。”

剛才還垂頭喪氣的他突然來了精神。他像在商店購物那樣，開始亮著眼睛在眾多失學的名字中搜尋。當終于看上一個彩色的名字時，只聽心中“叮當”一聲，似有一物墜落于地。他并不惋惜，因為他知道，那就是自己為失學起的黑色的名字。失去那一個名字，便收回了即將下踏的腳，遠離了那段災難般的命運。

（編輯 趙瑩 zhaoyingno.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