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國務院常務會

林衍

對于這個國家，國務院常務會議意味著什么？

在關注國務院常務會議達15年之久的學者彭真懷眼里，它是中央政府“給人民的答卷”；在第十、十一屆全國人大代表、湖北省統(tǒng)計局副局長葉青口中，它是“政策的風向標”；而在一位中南海的工作人員看來，它是國家治理“行政系統(tǒng)中最高的決策平臺”，也是外界“觀察施政重心的一個很好的視角”。

它召開的地點是中南海內(nèi)國務院第一會議室。從2013年3月18日新一屆政府第一次召開國務院常務會議至今，在這間會議室，李克強總理已主持召開了38次常務會議。

梳理38篇國務院常務會議新聞通稿就會發(fā)現(xiàn)，“改革”一詞總計出現(xiàn)了191次，在所有有效詞匯的出現(xiàn)頻率中排名第一。這38次常務會議所討論過的100個左右的議題中，涉及“改革”的議題數(shù)量同樣排在首位。“改革真的來了！”在解讀這38次國務院常務會議時，一位參會工作人員由衷嘆道。

總理對決策品質(zhì)是有標準的，如果達不到標準，絕不會遷就

2014年2月12日，李克強主持召開本屆政府的第38次國務院常務會議。與往常一樣，他坐在會場中央的橢圓形會議桌前，身后是一面國旗，桌上擺放著一支紅筆、兩桿鉛筆與一瓶英雄牌的藍黑墨水。

會議伊始，李克強語氣沉重地說：“霧霾現(xiàn)在成了網(wǎng)上出現(xiàn)頻率最高的詞，已成為民生改善的當務之急。這個問題，政府決不能回避。”

一位在場的工作人員清楚記得，坐在總理對面匯報的是環(huán)保部部長周生賢。聽匯報時，李克強一直在材料上記錄著。當周生賢匯報結(jié)束準備離開時，李克強說：“你先別走，我還有幾個問題要問你。”然后他便對著材料后面的具體措施逐條發(fā)問：“這幾條措施以前就有同樣的政策，這次是不是準備加大力度？這幾條措施是新推出的，設計合不合理，有沒有做過足夠的論證？”

圍繞這一議題，李克強的追問不少于數(shù)十問。

這位工作人員回憶，除了周生賢，還有幾位相關部門的部長也依次回答了總理針對治污措施提出的問題，有位座位較遠的部門負責人直接站起來大聲回應總理的提問。通過彼此一系列現(xiàn)場問答，李克強對一些列出計劃的工作要求“加碼”。他強調(diào)，要加強科學論證，一旦作出承諾就一定要兌現(xiàn)，“政府不能放空炮”。

某種意義上，這一幕也可以代表一年來國務院常務會議鮮明的議事風格。在會上，匯報人匯報時間原則上不超過10分鐘，至于參與討論的相關部委負責人，李克強則要求他們直接提問題，有意見說意見，客套話免說，附和的可以不說。

一位部委負責人形容自己參會的感受：李克強外表看起來很謙和，但決策時有一種毫不動搖的意志和決心，近距離接觸的人都能感受到這種“氣場”。“參加他的會，需要格外備足功課。”他說。

除去緊湊的發(fā)言節(jié)奏，議題之間的切換也往往是“無縫銜接”。“把討論第一個議題的部長們請出去時，要列席第二個議題討論的部長們就已經(jīng)進來了。”一位會務組的工作人員說，為了方便離開，他們往往會把只參加一個議題討論的部長安排在靠近門口的位置，而并非完全按照級別、順序排列座次。

“會風最大的特點就是務實。”一位參會者說，有的事兒剛在會上定下來要做，分管的副總理便馬上起身，叫上相關部委的負責人到門口商量。據(jù)他回憶，總計召開的38次國務院常務會議上，最多一次討論了7個議題，而會議常常持續(xù)到過了午飯“飯點兒”。

相比于如何開會，國務院常務會議的議題如何確定，或許更為外界關注。

據(jù)一位會務組的工作人員介紹，國務院常務會議研究的議題，上會前都要經(jīng)過充分調(diào)研論證。比如“將‘注冊資本實繳登記制’改為‘認繳登記制’等放寬工商登記條件的方案”，在2013年3月18日的第一次國務院常務會議上就已經(jīng)被要求納入相關部門的工作時間表，到10月25日相關部委準備成熟后才上會。

相較之下，像“促進光伏產(chǎn)業(yè)健康發(fā)展”等促進經(jīng)濟結(jié)構調(diào)整的議題，則是在復雜經(jīng)濟環(huán)境下由總理親自圈定的。

原則上，國務院常務會議每周三上午召開。一旦確定議題上會，往往就意味著要“定事”。一位工作人員將這些上會的議題視為中央政府施政的重要路徑：“民之所望，施政所向。”

作為中國人民大學國家發(fā)展與戰(zhàn)略研究院研究員，彭真懷持續(xù)關注國務院常務會議。“對于老百姓來說，從國務院常務會議上能看出政府想解決什么問題。它是中央政府作出表率，引領地方各級政府對人民群眾作出的承諾。所以你看，每次常務會議要解決的議題都是經(jīng)濟社會生活中最重大、緊迫的問題。”

“議題一旦上了國務院常務會議，就意味著要把改革方案轉(zhuǎn)變成具體可操作的措施了，即時間表與路線圖，落實到具體部門。就好比國務院畫了一張標準像，底下要開始一級級臨摹了，當然，可能有的標準也會走樣。”曾兼具全國人大代表與官員雙重身份的葉青根據(jù)自己所了解的情況分析道。

一位知情者透露，并非每項上會議題都能討論通過。他說：“總理的執(zhí)政理念非常清晰，對于決策的品質(zhì)是有標準的。如果達不到標準，他絕不會遷就。”

就是要扭住改革不放，讓改革之箭，箭箭中靶

2月7日，進入馬年的第一次國務院常務會議，聽取了關于2013年全國人大代表建議和全國政協(xié)委員提案辦理工作的匯報。

一位與會者透露，這項議程在國務院常務會議的歷史上從未出現(xiàn)過。他記得，2月7日那天，國務院的同志照例先行匯報，匯報內(nèi)容對工作總體評價較好。

“看起來你對你的工作挺滿意的，但我們還是要讓人大、政協(xié)的同志發(fā)言，他們的意見才最重要。”李克強扭過頭對準備發(fā)言的全國人大工作人員說，“你來講，不要受他的制約。”在這位工作人員發(fā)言結(jié)束后，李克強又追問一句：“說說有什么問題？”同樣，在全國政協(xié)的工作人員結(jié)束發(fā)言后，李克強也照樣補上一句：“說說還有什么意見？”

會議的基調(diào)很明確：政府的權力來自人民，各項工作和決策必須體現(xiàn)人民意志。國務院各部門辦理全國人大代表、全國政協(xié)委員提出的相關建議、提案，是接受全國人大及其常委會依法監(jiān)督、全國政協(xié)民主監(jiān)督的重要形式。而受領、辦理建議和提案，即是“接受人民監(jiān)督、回應人民呼聲的重要渠道”。

“改革的目的就是讓人民受益，而回應關切正是通過兌現(xiàn)承諾來增進信任。”談及新增的這一議程，一位工作人員這樣評價。

在2013年的一次國務院常務會議上，李克強曾強調(diào)：“古人說，無信不立，政府必須有公信力，施政就是要以信為本。國務院和各部門確定的事，如果最后沒落實，群眾就難以對我們有信心。”

不出一個月，在另一次國務院常務會議上，李克強再次強調(diào)，國務院各部門不但要圍繞改革“出題目”，更要為推進改革“做答案”。

一位參加了新一屆國務院所有常務會議的工作人員，總結(jié)這38次參會的感受時概括道：“就是要扭住改革不放，讓改革之箭，箭箭中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