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亞文，在鏡頭前肆意撒歡

趙曉蘭

采訪朱亞文的時候，他正在上海拍攝新戲《北上廣不相信眼淚》。之前他的很多作品都是年代戲，這次終于將出現在一部都市劇中。朱亞文是地道的南方人，卻因為在《闖關東》中飾演一個山東漢子被大眾熟識；他在熒屏上不斷以硬漢形象出現，生活中卻又是個不折不扣的 “小清新”，喜歡聽陳奕迅的歌，看余華的書。今年，他先是在電影《黃金時代》中飾演文弱的端木蕻良，又在電視劇《紅高粱》中飾演雄性氣質爆棚的余占鰲。

一時間，朱亞文成了一個很難歸類的男演員。

朱亞文1984年出生于江蘇省鹽城市，母親是大學老師，父親是轉業軍人。他從小家教很嚴，父親對他進行軍事化的管理，犯了錯誤要在門外罰走正步。后來，《闖關東》《情系北大荒》《我的娜塔莎》等很多場戲都在冰天雪地里拍，他是劇組里最能適應艱苦環境的。他扮演的軍人形象，舉手投足中也盡顯剛毅氣質。

朱亞文熱愛表演，稱它是“很真實、很飽滿”的一個職業。在學表演之前，他學的是聲樂，在電視劇《高粱紅了》中，他飾演了一個唱歌愛走調的指導員，他打趣說：“讓一個會唱歌的人來扮演一個唱歌經常走調的人，其實非常困難。”他還喜歡以寫詩來表達自己的情緒。當環球人物雜志記者問到這一點時，他不好意思地說：“那不叫詩，只是胡說八道而已。”他寫的詩中有這樣一句：我是一盞燈/明眼人看到我會繞著走/盲人碰到我會覺得燙手。對此他解釋道：“很多人都說一看到我，就知道我是一個特別堅持自我的人，可能真的是相由心生。在娛樂圈的大環境里，想結交朋友又想減少傷害，最好的辦法就是盡早亮明自己，這樣能夠讓不適合的人繞開，盡快地找到能一起向前走的人。”

和他一起向前走的最親密的伙伴是妻子沈佳妮。在前陣子熱播的 《北平無戰事》中，沈佳妮扮演女主角何孝鈺。觀眾戲稱，今年的電視熒幕被這小兩口 “霸占”了。

朱亞文看起來有點大男子主義，實際上做得一手好菜。南方的家常菜他很多都會做，從買菜、清洗到烹制，甚至洗碗收拾也要由自己來。他說，熱愛烹飪就是熱愛生活。有人說他性格更像北方人，他自己則說：“不分南北，我就是一個純粹的男人。”

環球人物雜志：聽說《紅高粱》的導演鄭曉龍是從20多名候選男演員里選中了你。你怎樣理解余占鰲這個角色？

朱亞文：莫言老師小說中的余占鰲只是在那樣一個時代、那樣一個階級里努力活著的人，但他身上有著所有男性向往的生命力。他對于情欲的表達，電影中姜文老師曾經展示過，讓那個時候的觀眾眼前一亮：原來電影還可以這么拍！導演跟我開玩笑說，在當時，這是一部關于性啟蒙的電影。

現在，20多年過去了，我們要把它拍成電視劇，首先，電視劇的容量要大得多，我們既不能觸動原著中人物的性格和靈魂，又要把人物所有的細枝末節填補得特別豐滿，讓觀眾看到一個立體的余占鰲，看到他的成長。但重點還是他身上令人矚目的生命力，如果能夠把它表現出來，我覺得就起碼答對了關于余占鰲的第一道題。

環球人物雜志：據說這個過程非常累，是一個“自我摧殘的創作過程”。

朱亞文：進劇組時，我的體重大概有160斤。一個男人要霸道是需要體能的，當我的體能承受得了這份狂躁的時候，我就可以開始在鏡頭前肆意撒歡了。還有就是情緒上的，余占鰲對于事情的理解直接火爆，好像是隨時都掛了一個很大功率的發動機在自己身上，我不能把自己一點一滴的疲憊、懈怠、憂慮的情緒，寫到角色臉上。

環球人物雜志：你怎樣理解他和九兒之間的那段感情？

朱亞文：小說中的余占鰲是特別有農民智慧的一個人，但是在這部戲里，我們把思想上的核心力量賦予了九兒這個女性。因為情感的關聯，她對余占鰲產生了很大影響。電視劇里為九兒加進了一個初戀情人的角色，后來她父親把她賣給了單家。在對于未來生活的恐懼和抗拒中，余占鰲出現了，成為她可以依賴和借助的力量。

環球人物雜志：說說大家都關注的“野合”那場戲吧。

朱亞文：“野合”那場是兩個人都到了自己命運的拐點，余占鰲在此之前為九兒殺了人，九兒則走向人生的最低谷。在那樣的時刻兩人產生碰撞，其實是在宣泄各自的不滿和反抗。余占鰲去找九兒，他對這個女人動了情，同時，他又認為我救了你，即便我睡了你，你也不能給我說一個“不”字。九兒一開始抗拒，最后又主動把余占鰲拉入懷中，因為她知道眼前這個孔武有力的男人，比她即將面對的未來要好很多。兩人的這種關系就這樣一輩子都斬不斷了。

環球人物雜志：之前看《黃金時代》，你扮演的端木蕻良非常文弱，有點優柔寡斷，跟余占鰲是很大的反差。

朱亞文：這兩個人物是我在一年之中經歷的兩個最極致的男人。一個像棉花，一個像頑石。在塑造這兩個人物過程中，我也是非常糾結，尤其是端木蕻良，因為他和我本身的個性太不一樣了。

環球人物雜志：你演了不少硬漢，為什么許鞍華導演會看中你來出演這個角色？

朱亞文：非常感謝她給我這個機會。一直以來我都仰視我創作的所有角色，他們的傳奇跌宕，是我永遠望塵莫及的。在仰視端木的過程中，我努力去貼近他，讓我也看到了自己身上軟弱的地方。

端木從小和母親一起生活，他是一個對女性有極度依賴的人。他對舊文化有莫大的鐘情，文筆中流露出很多舊氣，但是，他憑著自己的喜好去寫，是最本真的作家。蕭紅也是一樣，他們兩人都不是那種思想性的作家，而是堅持“我寫我想”，所以他們倆在某方面投緣。

環球人物雜志：你個人從文藝大片的拍攝過程中收獲到了什么？

朱亞文：在《黃金時代》之前，我其實是一個特別純粹的電視劇演員，電視劇有很多的技巧在里面，而技巧是離人心很遠的。我在《黃金時代》拍攝過程中，從一開始就努力忘掉技巧，走向人心。反思自己這些年創作上的問題，其實是很汗顏的。這部電影對于我來說，是一次重新開始。

現在，我再接觸一些娛樂性、商業性十足的題材時，也不會再迷失方向了。因為我已經可以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