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博拉+·+帕金(Deborah+Parkin)



觀影手記
也許,媽媽們都有潛力成為一名優秀的攝影師。
不少女攝影師的身份與母親身份是重疊而融合的,在以孩子為對象的影像創作中,媽媽們逐漸走出一條獨特的私人化攝影路徑。英國攝影師黛博拉·帕金(Deborah Parkin)便是如此。這位39歲的母親,已經完成多個攝影項目,這些項目所有的主角都是她的一雙兒女,安貝(Abe)與芙勒(Fleur)。
“促使我開始拍照的,就是孩子們。童年短暫,我需要去創造些什么,來留住年幼時期的他們以及他們的生活。抱著這樣的想法,我想抓緊每一刻去拍照。”帕金說,面對孩子,最觸動她的便是一份“流逝感”——孩子有一天會長大成人,會告別童年,會離開父母,這恐怕也會讓一位母親多少感到憂傷,因此在看似天真無邪的影像中,帕金卻有著欲言又止的情感。
《九月是最殘酷的月份》(September Is The Cruellest Month)是帕金拍攝的第5個攝影項目,此前,這些以自己兒女為模特的照片,在英國舉辦過展覽。在這個項目中,她一如既往地用一種淡淡的傷感情緒來描摹孩子們的暑期時光。而拍照本身也不再僅僅是單純的創作,更是一場母親與孩子間無聲的情感交流;而這些影像,也會喚起所有正在面對孩子成長的母親的共鳴。
納塔
這些肖像是我于2010年開始拍攝的。
那時,我突然意識到一個有些殘酷的現實:孩子們正在長大,并逐漸要離開我的身邊。
白駒過隙,一切都不再回來。我能留下的只有回憶和照片。
于是,我找出自己的4×5大畫幅相機和富士即時成像黑白相紙。趁著暑假,我想拍些與孩子們一起生活的情景,無論是拉著手外出游玩,還是在山上,在海邊坐在一起沉思的瞬間,它們對我都很重要。
也許在很多人看來,有些事情根本不值得記錄;但每當將這些照片捧在手中,它們都會觸發我回憶起當時的情緒。
我是為未來拍照,為未來而記錄。
為什么會給項目取《九月是最殘酷的月份》這個名字?因為,每年這個時候,暑假結束了,我不得不離開孩子。他們也離開我,回到學校,回到他們喜歡的學校活動小組,回到他們的課堂,繼續生活。有時候,孩子和我都愿意勇敢地去擁抱自己的生活;有時,我們也會有些退縮,希望在一起的時間能長一些。
我們不能阻止時間流逝,但是我們可以用快門凝固這一刻,用影像留住它。
什么時候開始接觸攝影?
大約十年前,孩子們出生之前,我開始學習攝影。懷孕的時候,我偶然參加了一個學習暗房的工作坊,然后就愛上了它。攝影對我來說非常重要,它不是獨立的工作,而是我家庭生活的一部分。時光的流逝對我來說是“不能承受之重”,而攝影則是美好的,讓你能再次擁抱瞬間。
為什么用“殘酷”來形容9月呢?
這個項目的標題是戲仿英國詩人T.S.艾略特(Thomas Stearns Eliot,1888~1965)的一首詩《荒原》。在詩中,他將4月描述為“殘酷的一個月”。每當想起,9月孩子們就要結束暑假返校時,我就覺得艾略特說得不對——明明9月才是最殘忍的!
說實話,每次孩子們再次離家返校,情感上對我來說都很艱難。我的家庭關系是非常親密的,雖然平時會分開生活,但每當4個人在一起時,大家都會非常開心。我也知道,這是暫時的,孩子們終有一天會過上獨立的生活。當然這也很好。
說說你們的假期生活是怎樣的?
我們一般選擇在英國諾森伯蘭郡(Northumberland)湖區度過夏天。在這里,天氣不會太熱,且風景很好。我們喜歡在森林里散步,騎車,在湖里游泳,或沿著湖邊騎馬。有時家里的狗會跟著我們一起去。這種簡單的度假方式能使我們遠離學校和工作的壓力,遠離電腦和電視,享受大自然。
孩童時期,你的暑假是如何度過的?
我的童年假期與現在有一些相似。當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祖母有一輛房車,她會開車帶我和兄弟姐妹到海邊,在那兒呆很長時間。只是那時我們不去散步或者探險,那陣所有度假的房車都會聚集在一起,我就和兄弟姐妹在那玩。只是,我的兄弟姐妹更喜歡自己玩些什么,而我的孩子們更喜歡以家庭為單位出去玩。
為什么會選擇用大畫幅相機拍攝?
我用的是4×5大畫幅寶麗來相機。我選擇這種即時顯影膠片是因為和年齡非常小的孩子們一起拍照時,馬上能看到照片會使他們非常興奮。我的女兒芙勒只有3歲,讓這么小的孩子自然、有耐心地站在大相機前不是件容易的事。但用即時顯影膠片,在拍完之后,我會讓芙勒把膠片“剝”出來,這樣拍照就變成了一場神奇的游戲——一個讓她著迷的過程。
拍攝的過程是怎樣的?會刻意選擇拍攝地點嗎?
我從未真正地“選擇”過任何一個拍攝地點。往往是我先和孩子們討論去哪里玩——比如是去湖邊轉轉還是去爬山,然后決定是否要帶上相機。比如說,如果去湖邊,我就喜歡帶著相機,坐在那里悄悄觀察孩子們;如果覺得他們玩耍時的情景好像一張美麗的畫,或者有一瞬間我非常想記錄,就會叫他們稍微停一下,拍下照片。
能說說比較難忘的拍攝經歷嗎?
有一次,我帶著安貝和芙勒去爬山,那座小山叫“Catbell”,這是芙勒第一次爬山。我們乘船橫渡湖面,剛一下船瓢潑大雨便襲來。我帶著兩個孩子一起唱歌,并鼓勵他們冒雨爬山。當接近山頂時,太陽露出頭來,我們在山頂吃了午飯。晚上,我們回到湖邊,將野餐籃里烹制好的魚切成小片,當作晚餐。孩子們吃完便跑到船上劃槳,我準備好相機,看著他們,等待好時機。當我看到芙勒在湖邊站住,望向山頂的時候,我按下快門。我知道,這張照片在未來將提醒我,我的女兒在這一天攀登了她的第一座山峰。
人們看過這些照片后,給了你怎樣的反饋?
總的來說是積極的,一些照片使他們回憶起自己的童年和孩提時的感受。幾年前我在英國舉辦過個展,我有一些詩人朋友住在那里,他們看到這個展覽時,跟我說了他們的感覺,真的非常有意思,他們都不喜歡看那種孩子們在鏡頭前總是開心大笑,具有某種刻板印象的照片,反而覺得我的照片非常真實;而有些觀眾會覺得這些照片充滿“負面情緒”。不過,我個人覺得這是一件好事情,可以刺激人們去回憶自己童年真正的樣子。
的確,這些照片看上去有一點點悲傷。
謝謝你發現它的這種美感。“一點點悲傷”的確是我試圖描述一個孩子童年的情緒。當然總體來說,孩子們都是快樂的。但生活中,他們也會像成年人那樣,面臨壓力和挑戰。其中一些照片看上去有點淡淡的悲傷,可能是因為孩子們在鏡頭前正在思考,或者因為長曝光的原因,他們閉上了眼睛。不過,照片會是觀者所愿意相信的樣子——這時,便不需要我多余的解釋了。
你的日常生活是怎樣的?
我的生活還是有“很多層次”的。首先,我是一位母親,這是最重要的一點。在家里的閣樓上,我配備了暗房,也是我的工作室,每周至少有四五天呆在那里——我在這里沖洗照片,寫作,學習一些新事物。現在,每周我還會抽出時間和我養的馬一起“工作”幾天,這是我正在拍攝的新項目。
我會一直嘗試記錄自己的生活,到目前為止,已經拍攝了我的家人,朋友,和工作生活的英格蘭北部小鎮。每天我都會做一些和攝影相關的工作,這個習慣可能要持續一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