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了，躥動的火苗

繆雨瀟

坐在轎車里，目光一直停留在路邊。越來越多的樹木映入我眼簾，越來越多的分岔小道倒映在視網膜上，我知道，外婆家快到了。

到時，恰逢午飯時分，我興沖沖地跑向廚房，看到熟悉的灶臺，我笑了。當聽說農村許多人家都改用煤氣灶了，我就擔心再也見不到它了。還好，它還在。可是，昔日本應有的忙碌情景呢？那老遠就能看到的躥動的火苗所映射出的光亮呢？我急匆匆地跑近灶臺：原本潔白的瓷磚上已蒙上了一層灰，旁邊用于通風的窗戶也有了些許生銹的傷痕。灶臺后方留與人坐的小凳子上沒有了各式各樣的可用來生火的小玩意兒。原先用于囤柴草的墻角也只剩下一小堆頑強地堅守。

我猶如墜入深淵，呆呆地站著。隔壁房屋里傳來了煤氣開關的聲音。“咝咝”的聲音在我聽來遠比不上空豆芽桿在火中發出的“嚓”“嘭”的聲音。我挪動著步子走到外婆家外院，看著地里的菜，不禁想起了多年前，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女孩……

八九歲的小女孩背著個書包蹦跳著跑入外婆家，過起了無人管束的自在生活。小女孩特別喜愛灶臺，喜歡坐在小凳子上，用盡各種辦法折斷手中的樹枝，然后將它們送進鍋膛，看著火苗四處躥動，像跳霹靂舞般。她更喜歡拿把扇子，在膛前扇動，時而輕柔，時而有力，就像位指揮家，指揮著火苗左搖右晃。如果這一切是坐在外公腿上完成的，那便是再好不過的了。

小女孩如今已長成大姑娘了，灶臺卻在女孩不經意間老去。所以，此刻的女孩多么想再看看那躥動的火苗，再看看自己指揮的能力是否下降啊！

晚飯時間快到了，我總覺得今日會是和灶臺的最后一別，大腦驅使著我去央求外婆。于是乎，我再一次地坐到了那小凳上。

生火，折枝，扇火，一切的一切都如計劃進行著，就像在夢中上演過無數遍一樣。火苗依然跳著霹靂舞，也依然聽我指揮。只是，那幅度似乎小了很多，那亮度黯淡了許多。火苗盡力地深入到膛肚深處，好像在做最后的告別。火苗優美的身姿成為了我心中最美的傷痕。

那晚的米飯出奇地香甜。

我知道，最后的相見便是今日。

別了，小板凳；別了，伴隨我童年的灶臺；別了，我最愛的躥動的火苗。

別不了，我的回憶。endprint